
【荷塘“PK大奖赛”】呵,那麦地麦香(散文)
我的故乡在闽南的一个小山村,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一年一度生生不息的金黄色麦浪铺天盖地。五月空旷的田野,低缓叙说着与麦子依依相拥的曾经的故事,那麦地、麦香,那麦黄时节老小齐上挥镰抢收的壮阔场面,那藏在麦子里的浓浓的亲情和乡情,转瞬间成了记忆中挥之不去的乡愁……
闽南春天的麦地,是农家孩子梦幻和嬉戏的天堂。那刚刚探出头好奇地望着蓝天白云的嫩绿的麦苗,一夜之间便长成了金黄色的亭亭玉立的模样。阵阵风儿吹过,迎面扑来的是淡淡的微甜的麦田的清香,麦秆摇曳多姿,麦浪连绵起伏,时而弯腰,时而微笑,像在向农家孩子打着热情的招呼。
周末,我和阿福、阿生、阿龙几位邻家孩子,头戴着用相思树枝扎成的帽圈,腰别着木疙瘩手枪,提着菜篮子,学着电影里抗日游击队穿行青纱帐的模样,一头扎进麦地里,尽情玩起了捉迷藏和追击游戏,麦浪里荡漾起了我们奶声奶气的欢声笑语。玩累了也饿了,就掐一株微微发黄的麦穗,两只小手使劲地搓着,轻轻吹掉麦粒皮,一小把麦粒就留在手心里,一把将麦粒全部倒进嘴里,使劲地嚼着,那麦粒里的筋道,那一种带着春天和土地气息的香甜,几十年后依然唇齿留香。
当年,生产队里的麦地连着甘蔗林,当我们玩够了拔满了一篮子猪草准备回家时,小伙伴里胆大的阿福飞快钻进甘蔗林,用铁丝磨成的特制小刀划断了一根又高又粗的甘蔗,裁成了几段,每个小伙伴两段,藏在篮子里的猪草下。回到家里,一段甘蔗在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手中传递着,你一口,我一口,有时哪个淘气的孩子拿着甘蔗在前面跑,其他孩子在后面追,跑着、追着,哪个孩子脚底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大家拍手呼叫着,欢声笑语久久回荡在上空。
麦熟时节,一颗颗饱满的麦粒刚刚晒干入仓,我就急不可待地吵着姐姐“炒麦香”。在那物质高度匮乏的年代,“炒麦香”是闽南孩子特喜欢的制作简易的一道麦食,是否炒得既香又脆,主要靠掌握火候的功夫。当铁锅烧得足够热时,倒入麦粒,用一副筷子不停地均匀地搅动,麦粒膨胀着,发出噼噼啪啪诱人的声音,当麦粒膨胀够了,就炒熟了,倒入事先调好的盐水,霎时,铁锅里升腾起一股烟雾,那麦香、盐香、柴香弥漫了整个灶房。我站在矮凳上,等不及起锅,顾不得滚烫,捏了一小撮送进嘴里,轻轻一咬,那一种说不出的脆脆的咸香,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当夜幕来临,辛劳了一天的爸妈和姐姐们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唠嗑着山村的家长里短,我嚼着炒麦香,时而捏出几粒轻轻送进爸妈的口里,时而扑扇着妈妈用麦秸编织的蒲扇,给爸妈送去阵阵凉风;时而轻抚着爸爸黑黝黝脱皮的脊背,捏捏爸爸的肩膀;时而望着明月,数着星星,心里痴痴地想着什么。那时,弥漫着麦香的山村夏夜静谧、安详。我最难忘的是我中考前近两个月的时光。那时我就读的梅峰附中,初三年五一节后开始实行到校晚自习,而当时大部分老师都是边教书边忙农活,所以第一节晚自习较晚才开始,这样晚自习结束回家时,晚饭喝进肚里的两碗麦糊已荡然无存了,饿!饿!饿!望着操劳了一天已经睡熟了的父亲,几次想叫醒又忍下了,那一夜我忍着饿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夜里当我回到家里时,发现桌上竟放着两张用粗麦粉和红糖烙成的麦饼,霎时我的眼睛模糊了……
我敢说那是我吃过的最好的最有父亲味道的烙饼!我大口大口吃完了第一张,拿起第二张时,想了想,又放下了。二十几年后,当姐姐和我回忆起儿时的时光,夸当年烙的麦饼真好吃时,我笑了笑,没有道出当年父亲烙饼的秘密。
如今,远离了家乡,与那麦地、麦穗、麦香渐行渐远了,可那麦地里荡漾过的欢声笑语,那揉进麦饼里的浓浓亲情,那与麦子相拥的温馨岁月,却时刻弥漫在我心灵的深处,成了我记忆中永运挥之不去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