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城市的灯火垂首肃立
　　 站成瘦瘦的一杆，等待
　　 疲倦的人们寻找收拢羽翼的地方
　　 哪怕一粒沙子
　　 也能温暖聚焦的目光
　　 一颗盈满泪水的心
　　 却没能等来降落的声音
　　
　　 天空以为看尽大地的所有
　　 却忘了
　　 没有大地的宽广
　　 也就没了天空的深邃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隔着一扇铸铁大门，一分一分地延伸
　　 还没来得及说我爱你
　　 时空错位的流星火光
　　 焚化手心里温柔的对视
　　
　　 城市出租车以五毛钱的狭隘
　　 背叛一颗想自由飞翔的心
　　 抱怨也没用
　　 吹起口哨
　　 佯装潇洒逡寻下一辆顺风车
　　
　　 路灯拉长的背影抱紧马路
　　 天都要亮了
　　 这个拥抱的温度
　　 会不会升起明天的太阳
　　
　　 二
　　 一个冬天的郁闷
　　 穿过榆树青灰色的皮肤
　　 榆树钱不敢张大暗恋紫燕的手掌
　　
　　 一锅冒着春天热气的念想
　　 安静地蹲在昏暗的灯泡的光影
　　 高贵无比
　　 黄土灶膛，小心守护着一片奢侈
　　 母亲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细细地游走在一锅稚嫩的贪婪里
　　
　　 我的母亲
　　 记忆里的母亲
　　 丰腴的姿势，重叠着古代仕女的遥远
　　 母亲的前半生，流浪在我的心里
　　 母亲的后半生，注定穿越那时候的简单
　　 我早已不爱吃那榆树钱了
　　 母亲绝对不知道
　　 那香气扎透了我的眼泪
　　
　　 爱穿细跟皮鞋的母亲
　　 她的每一天都是别人的
　　 所有她的亲人都习以为常依赖她
　　 直到她被一个叫阿尔茨海默症的魔鬼迷惑了
　　 她眼里再就没有别人了
　　 也没有以前清爽的光阴了
　　
　　 阿尔茨海默症像魔鬼一样
　　 肆虐地在她的身体里膨胀着
　　 快意地蚕食着她那一巴掌的慈爱
　　 她怯怯的眼神
　　 像做错事的幼童
　　 悄无声息地跟在孩子们身后
　　 伸出的手试探几番
　　 又紧紧抓住了衣服襟襟
　　
　　 父亲
　　 她相伴一生的人
　　 拾起了幼儿园老师的耐心
　　 手把手教她吃饭穿衣洗手
　　 甚至上厕所也得领进卫生间
　　
　　 无论啥办法
　　 都修复不了母亲碎裂的记忆
　　 也没有能力抵御魔鬼狂躁的攻击
　　 母亲年那黑色的发髻一遍一遍
　　 擦拭着黑夜的脚步
　　 缓存的亮光，推开了铁的窗户
　　
　　 那些生活的鼓角争鸣和鸡零狗碎
　　 模糊了我作势逃离的视线
　　 活着，要坚强地活着
　　 榆钱就会再串起春天透明的坚持
　　 母亲曾经舂出米香的战场
　　 终究会成为我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