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恩不能忘
窗外,狂风肆虐,大雨如注。
张松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世界,一脸麻木,可内心的那种痛苦,也许只有他自己能懂。是自责、是绝望、是遗憾、是无奈,一个个念头,在他心里翻腾着,撕扯着他的肉体,摧残着他的灵魂,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总是和往事千丝万缕地联系在一起。
母亲病重后,张松家里债台高筑,因还有年幼的弟弟,父亲不能外出打工。“长子若父”,为了这个家能生活下去,初中还没有毕业的他就有了辍学的念头;张松的成绩蛮好的,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这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那天,父亲带着张松,一块到学校去收拾东西,并顺便向班主任宋老师辞行。宋老师听到他们父子俩的决定后,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哆嗦着说:“张松是……是块学习的料,可……可惜啊!”可看到他们父子两个如此执拗,宋老师只得摇头叹息。
雨下着,时紧时缓;时不时刮起一阵狂风,把雨丝裹挟进屋里,打在张松的脸上。屋里有点昏暗,他舍不得开灯,可爱学习的他还是捧着数学课本看着,明知道自己已经永远离开学校了。父亲看着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几乎要抽泣起来。
有敲门声,张松吃了一惊——这样的日子,怎么会有人串门!在开门的刹那,张松惊得张大了嘴巴,想也没想到班主任宋老师竟然冒着雨家访。
宋老师穿着那件破旧的雨衣,骑着自行车来的。“学校离这里十多里,老旧的柏油路坑坑洼洼的,还刮着风下着雨,宋老师怎么来的?”张松觉得这是在做梦。可现实毕竟是现实,他看看宋老师全身都湿透了,激动的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旋。
张松的爸爸见有人来了,就冲着张松喊:“张松,赶快招呼人家进屋坐下,外面下这么大的雨!”
宋老师进了屋,脱了雨衣,可衣服已经湿透了,雨水从身上滴答着。“老师,我知道……您的意思。”张松爸爸哽咽着,“家都这样了,由不得人啊!”
宋老师示意他不要说了,就跟着张松到里屋看看他的母亲。张松的母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已经瘦削得不成样子,见到有人来了,就吃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张松赶快按住母亲,不让她动,说:“这是我班主任宋老师,到家里来看看。”
“宋……老师,下这么大的……雨,您来了,俺感动!”张松母亲眼睛里噙满了泪花,有气无力地说,“孩子的学,还……得上。……俺拜托您了!”
宋老师强忍着将要流出的眼泪,使劲点了点头。
在外屋,宋老师从兜里掏出五百元钱,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我一个半月的工资,给孩子妈妈看病吧!孩子的学还得上,我知道您家庭经济紧张,就让他考中师吧,还有两个月就要考试了,如果考上了孩子的这一辈子就有保障了!”
张松和爸爸都很感动,可他们怎么能要老师的钱呢!张松爸爸从桌子上拿起钱,往老师手里塞。宋老师有点急,说:“你们都这样了,不要再要面子了!咱可说好,这钱是借给你们的,等孩子长大了挣了钱再还我。”
雨“哗哗”地下着,一点儿也没有减小的势头。张松和父亲在雨中淋着,望着宋老师骑着自行车渐渐消失在雨中,两个人都泪流满面,衣服也湿透了,良久才回到屋里。
考试前夕,张松的母亲因病离开了人世,那几天,他的情绪低落到极点,天天以泪水洗面。宋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瞅了一个时间,把张松喊到办公室。
“张松,我知道你很痛苦,”宋老师同情地说,“若你母亲地下有知,你也知道对她意味着什么……”
张松泣不成声。
宋老师眼睛也湿润了,恳切地说:“把心思都用到学习上吧,有份体面的工作,也是对你母亲最好的报答,也是她所期望的!”
张松咬紧嘴唇点了点头。
那年中考,张松考上了一所中等师范学校,端上了梦寐以求的“铁饭碗”。
张松师范毕业后,先在一所中学教了两年书,后来通过疏通关系进入到镇政府工作。逢年过节,张松都会到宋老师家坐坐,既有表示感激,也有请宋老师指点人生迷津的意思。
听到张松进入到行政部门工作后,宋老师顿觉愕然,说:“张松,你不适合当官,还是回去安心教学吧!”
“老师,我觉得在政府部门混有前途!”张松说得斩钉截铁。
宋老师很无奈,说:“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不要怪老师!”
张松点了点头。
宋老师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你从小过惯了穷日子,对钱很看重;有朝一日掌权了,望能坚持自己的清白!”
张松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觉得宋老师的话是多余的。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张松和宋老师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了;可每逢雨天,他总是站在窗前,过去的一幕如在眼前,让他不能自已!已是局长的他,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前天,一位在检察院上班的同学给他透漏,有人检举他贪污受贿,希望他及早做好应对。他拉开窗帘……窗外,狂风肆虐,大雨如注……
他似乎看到宋老师推着自行车艰难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