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云】崴子印象(组诗)
我出生于一个叫崴子的地方
很久以来
我并不知道这两字怎么写
我在崴子里出生、长大、出行
——题记
◎牧羊人
牧羊人赤脚走过河床
足迹立即被风尘覆盖
他的影子
从此属于一只蚌的叹息
一个被扩大的寓言
在时间里萌发
他的胡子已经花白
他的羊在天边行走
赶羊的鞭子再次甩响
沟渠里出生的故事就一起敬礼
◎钟声
——七十年代,生产队靠打钟召唤大家上工。
我总觉得
钟声是从旷野上来
栖息在一棵树上
那时我还小
搬不动一块石头
骑在树上退役的耕犁是钟声的载体
它从土地的褶皱里
沉淀出庄严的锈迹
它依然精明地闪耀
从夜晚到黎明
品尝阳光、呼吸月色
扬起熟悉的树枝,敲响它
精神抖擞地吓走一群燕雀
唤醒一个沉睡的清晨是重要的
屋顶上的炊烟
在同一时间被拦腰折断
父辈倾巢而出
到山的那一边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崴子
崴子里的雪一年比一年小
脚印一年比一年薄
它裸露的肌肤
一次次在风里发抖
稻田毫无廉耻地一步步逼近
水鸟倒退着飞走
渔夫的面容,变得无奈和僵硬
他们已经懒得拿起图腾一样的渔具
崴子里只剩下干瘪的牛羊、干瘪的草
退耕还林的通知贴出来的那一天
我做了一个梦
夕阳下,我的铁锨撅出一眼清泉
浩大的水来了
游鱼翻出了拥挤的三角地
那年,我刚满十八岁!
◎向北
一路向北,没有风景,只有风
雨来过,地上都是疤痕
坎子下,陈旧的夕阳被扯成几块
一块成虹,挂在西天边
一块隐忍在树下
陶罐和土罐
在古老的戏法里互相碰撞、破碎
泥土的胸膛
收容了它们吐出的烦躁的水
它们不能赞美老马拉着旧犁,赞美自己
赞美古老的玉米郁郁葱葱
于是,一个暖瓶组成了全部的文明
它虚伪地招摇过市
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人情冷暖被看得一览无余
于是,它的破碎成了一个巨大的灾难
一个结实的噩梦
多年后,我依然不敢向北
我结疤的脊背,能从不同方向
嗅到不安和动荡
◎打谷场
混搭着嘈杂的笑声
打谷场上空尘土飞扬
仿佛一世尘泥
已尽数飞起
水银灯亮如白昼
光芒穿透沉静的夜空
总要经过一个繁华的夜晚
谷物才能虔诚地脱胎换骨
马被蒙上双眼
磙子咕噜噜作响
扫帚不放过一颗逃离的灵魂
等待的木掀身影持重
毕竟,所有的加持一一用尽
粮食才能度过它凶险的一生
周而复始的黎明在哈欠声里到来
草茎上的露珠神情凝重
结语:
我从这里出走
也必将回到这里
我的灵魂可以永久地漂泊
根却深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