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暖】旮旯屯那点事儿(小说)
不愧是巧嘴,这一通叭叭,二混子立刻傻了眼。围观的人也七嘴八舌,都数落二混子。
二混子一听,像鸡叨米一样磕头作揖,忙不迭地说:“我错了,是我错怪老趿拉了。我不是人,你还能帮我不?”
二混子抽了自己两嘴巴,急忙拽住老趿拉的胳膊说:“都是我的错,你得成全我呀。”
老趿拉冲出人群,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
腊月,临近年关了,也是屯子里气氛最紧张的时候。无论亏谁少谁的都要给,有钱没有钱都不能隔着年。都有这么一说,说白了,要过年了得还钱了,不能过年的那面去。这也是穷人最难过的时候,可能每天都有债主登门,你就真没有,他也会赖着不走,因为他们也等着要回钱好过年。
这个时候,老趿拉家是整个屯里最热闹的。你去看看,南北火炕边沿上都已坐满了人。二混子不怕凉,竟一屁股坐在老趿拉门槛上了。你看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像死了亲娘,嘴里不断抽着旱烟袋。有几个像二混子那么年轻一点的,用孩子写过字的本纸,卷着旱烟,一个一个就好像烟能够发泄他们心中的苦闷似的,狠狠地抽着。你都能听到“吧嗒吧嗒”的声音。
老趿拉明白,这些人都是过不去年了,甚至一家老小,年三十连顿饺子都吃不上。他们都是来找老趿拉要饺子吃的,好让一家老小过个年。老趿拉却不慌不忙,他把抽完的旱烟袋,往一只抬起脚的鞋底上磕了几下,慢慢地从炕沿上下来,又直了直已经弯了的脊梁,用无奈的眼神看了看大家,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地说了句:“生产队里的小种猪已经长大了,能用了。咱们走,把那个大的杀了,各户按人头把肉分了吧。一年到头了咋的,也要吃上一顿饺子啊!”
屋里人好像没人能体会到老趿拉的感受,他们听老趿拉说完,就像打胜了一场战役的战士,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二混子搓着两手,有点磨拳擦掌了,因为给公猪这一刀非他莫属。最后都知道,他会把一块猪的大肠头,偷偷地留给自己。
“都在这高兴个啥劲,还不赶紧抓猪去。”老趿拉发了话,人们一窝蜂地跑出门,都嘻闹着冲向了生产队。人群走后,才会沉重地响起“塔啦塔啦”的声音。
六
也记不清是哪年的一天,整个屯子的人都一脸惊慌。人们走碰头,也都只是毫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后就都急匆匆朝一个方向走去。人们都汇集在老趿拉家的院子里。二混子抱着孩子,身边跟着荷花,两个人也挤在人群中。荷花眼里堆满了泪水,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男人有的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些年轻媳妇和好多上了年纪的女人都止不住抽泣着。有的老妇人,眼泪早就顺着皱巴巴的腮流了下来。里屋的南炕沿上,老趿拉直挺挺地横躺着。他的额头上长着数不清的皱纹,两腮深深塌陷,眼眶和嘴角棱角分明。那张人们看惯了的脸上两眼微睁,嘴角也没有闭严,只有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松开了。
这是个令人哀痛的春天。唢呐的悲鸣,追逐着送行的队伍。男女老幼都抽泣着,春风也在摇曳,好似在诉说。那个溪水环抱的山坡上,添了一堆新土。四周的树木都手牵手守护着这方净土,人们放在坟头上的野花也都簇拥在一起。
小溪仍在流淌,树木仍在发芽。这块并不巍峨的山头上,又开满了红艳艳的花……
注:文中很多是东北方言,有读不懂的朋友在下可为您提供“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