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心情，历久弥新。今日重拾，甚是感慨。卒与篇之，以慰吾心。观之赏之，勿须动情。君自来去，过而忘之。
　　
　　 天不高兴天阴了
　　
　　 现在是2017年3月30日，早上6点51分。
　　 天已大亮，天色灰朦朦的。窗外似乎下着雨，哗哗的，像是大雨。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心如沉木。巧的呢，像是置身在梦里，仍然是8号病房，仍然是27床。不同的是旁边床上换人了，医生护士也换了不少。
　　 自去年舌部手术至今，刚好整一年。原先想着发现的早，又做了手术切除，该没事了。然而手术三四个月后，我发现舌头下边又冒出个小白点，芝麻一样大小。这是什么？有危险吗？随后的复查中我反复地问医生，这有问题吗？是不是应该切下来？医生不断重复地告诉我，没关系。问的急了，一个年轻的医生说，这就像是身上长的一颗痣，长在那里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实在不放心，在门诊可以把它割掉，随便哪个门诊都可以做。没事当然好啦。
　　 到了八九月份的时候，情况有了变化，那个小白点下边，似乎长了一个尾巴，针尖样大小。小白点似乎也有高兴不高兴的时候。高兴的时候，小白点颜色会变淡，变得红润，有时候甚至看不见了，我以为它消失了，好了，就暗自窃喜，广而告之；不高兴的时候，小白点就白得特别耀眼、立体的凸出来，示威似的，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担心，不知所措。然后我就盼着复查的时间早些到来，告诉医生我的担心。而每次复查，医生总告诉我说，没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针尖大的尾巴后边，如针刺的一般又冒出一些针尖大的白点，弯弯的排列开来，形成一个小圈。
　　 ＂像是增大了。＂著名的同济医院口腔科专家朱声荣这样说。
　　 ＂可以切下来吗？它越长越大，越长越多，那可怎么办？＂我不无担心地问。
　　 ＂要切下来，住院吧。＂
　　 ＂可以在门诊做吗？＂
　　 ＂不可以，我要给你扩大切除，住院才能做。＂
　　 接下来开了入院证，交了费。上午去没有床位，下午护士打电话说有床位了，于是住进了医院，这一天是3月29日下午4点半左右。还是口腔科5楼，还是8号病房27床。像是应了＂路不转人转＂的老话，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生活就是这么的捉弄人，一如武汉的天色，几时能让人舒舒坦坦地过呢？！
　　
　　 全麻与局麻的区别
　　
　　 4月4日，星期二，阴有小雨。
　　 痛，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这种痛从舌头的缝线处往四处蔓延，向上走，一路痛到耳朵里；往下游，腮帮子和整个右下颌都是痛的。幅射状的疼痛使人变得烦燥。饭不能吃，水不能喝，话不能说。
　　 为了这个手术，我头天晚上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个干净，按照护士的吩咐，贴身穿上干净的病号服，一整晚不吃不喝。因怕把手术做错，免得口里的手术做成鼻子的，脸上的手术做成屁股的，值班医生还在我右嘴角上打上一个记号。早上起来，记号不见了，我赶忙找来笔，在原处画了几圈，照照镜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等待手术的时光心绪不宁，眼看着约定的九点钟到了，出气也急促起来，胸部憋闷，堵得慌。想上厕所，小便挤出一点儿，大便解不出来。就这样，几进几出厕所之后，约定的手术时间已过，心情不仅忐忑，还焦虑起来。
　　 10点半，手术室派人来接，跟着他下到二楼，通过楼与楼之间的通道进了3号楼，转过三个走廊，进入手术等待间，核对身份。几分钟后，一个人过来把我领进去。走道两侧都是手术间，每间的大门都是敝开的，里边一些穿着绿色长袍的人围着手术台操作着。快到楼道尽头的时候，不经意的向左侧手术间一瞥，里边没有医生，手术台正对着大门，一个人头外脚里的躺在上边，头被罩着，胸部以下光溜溜的，两腿分开叉在架子上。正纳闷这做的是什么手术，连个医生也没有，带路的说到了。
　　 走道尽头右侧上面写着19号手术间，里面手术结束了，但做手术的还没出来。带路的找来一个凳子，放在门口，要我坐着等。我坐下，正对着另一手术间的大门，里边手术台上，头里脚外躺着一个小孩。旁边一个医生在＂小朋友、小朋友＂的喊着，小孩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医生又喊小朋友。很突然的，像是做了一个恶梦，小朋友哇地大哭起来，弹簧一样地往起爬，差一点儿就掉下手术台。旁边的医生赶紧把小孩抱住，一边安慰小孩，一边叫人过来帮忙，过了一会儿，小孩慢慢地安静下来。
　　 19号手术间的病人已经出去，轮到我进去了。这时候朱教授过来，他告诉我，手术改成局麻，这样也快些。先前告诉我必须做全麻手术，我也不知道全麻与局麻有什么区别，哪好哪坏，连忙千恩万谢。
　　 平躺在手术台上，肚子上的伤口被拉伸开来有些疼痛。教授将我的头抬起来，垫上一个小枕头，说这样会舒服一些。的确舒服多了，教授的细心，让我心里暖起来。无影灯太过刺眼，我闭上眼睛。教授的学生拟或是助手给我口、鼻、脸部进行消毒，教授一遍遍地嘱咐不要擦到眼睛了。不知道这个学生干了什么，教授说，错了，不能有下次，学生嗯了一下。教授的话语轻柔，但不容置疑。接下来我的头上里三层外三层地盖了几层布，只留下了一张嘴在外边。
　　 “把舌头伸出来”，我按照教授的吩咐伸出舌头，似乎有钳子过来夹住了舌头，接着就是一阵刺痛，针扎进了右侧前舌根下，只一会功夫，我感觉舌头肿了，木了，想动一下舌头，也不太听使唤了。接下来，他们开始动刀子。似乎麻药刚打进去，还没有完全起作用，刀一下去，我就感到特别痛，剜生肉似的。缝线似乎也在同步进行，扎针拉线的声音和刀割肉的声音交织着。为了让教授知道我痛，我就哼哼起来。教授问，你痛吗？嗯，痛，我嘴里含糊着说。于是感觉到在舌头的左侧也扎了一针。我一动也不敢动，嘴里不断地有一股热流涌过舌头，我知道那一定是血。血和着痰在嗓子眼打着转，既不能吞，也不能吐，含在口里又怕呛着。于是我轻轻地吹，吹得血水在口里咕咕作响，一根吸管立即伸进我的口里，吱吱响着血和痰都吸了出去。
　　 手术结束了，护士拿掉我头上的遮盖物，我的身上热烘烘的，手心里全是汗。护士说你热吗？我自己知道，这不是热的，这是痛的。
　　 我有了切身感受，全麻与局麻是不相同的。
　　
　　 平安葫芦
　　
　　 4月6日下午6点51分续。
　　 我从手术台上爬起来，准备自己下去，头脑一阵眩晕，护士说你躺一会儿。这时候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黑人小伙子走了进来，护士对他说，你去找个轮椅来。不一会儿，小伙推着轮椅过来，扶我坐上去，然后向外推。在他扶我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小伙子身形瘦小，皮肤黢黑，大口罩遮住整个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睫毛长而微微上翘。
　　 从旁边走过去的一位年轻医生说，是局麻吧，局麻的不用管。黑人小伙顿了一下，然后推着我继续往外走。他开口说话是在电梯里，管理员问上几楼，黑小伙说五楼，听起来普通话纯正，不带一点儿外国口音。
　　 到了病房，我口不能言，只能向黑人小伙挥挥手，以表达我对他的谢意。直到现在，黑人小伙仍在我脑海里转悠，他那种工作不分份内份外，帮人帮到底的精神劲，不正是雷锋精神的体现吗？在黑人小伙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坦诚、友好，不计功利，这种坦诚友好已经跨越了国界，让我心头充满暖意。
　　 舌头上割去一块，暂时只能喝稀饭啦。二姐打电话来说，大外甥买了一条黑鱼送过来，准备给我熬黑鱼汤。据说黑鱼汤大补，对伤口的恢复很有好处。我说鱼有刺，不能吃。二姐说我用黑鱼汤给你煮稀饭，保准既营养又好吃。
　　 当二姐把煮好的稀饭带来时，闻着那个香啊，里边还有剁碎的胡萝卜、波菜，虽然我不能大口吃，只能喝，我也喝到肚皮撑起来了。
　　 这段时间，都是二姐给我做饭送吃的，老金在医院陪伴我。大外甥是个忙人，与人合伙办了个驾校，每天要带学员去黄陂练车、考试。前两天带学员去黄陂，一个同事送给他一只野生甲鱼，他拿过来让我煮甲鱼汤喝。
　　 小外甥闷声不响的，话不多，从上海回来就送给我一个葫芦，他说这是文玩葫芦，没事就拿到手里盘。我说给我个葫芦干什么，你自己留着吧。他盯着我不说话，好吧，我收下。我把这事告诉二姐，二姐说葫芦是吉祥物，去病消灾保平安的。我百度了一下，葫芦在风水中是大大的吉祥物，由于口小肚子大，它有着特殊的功能，一是聚财，二是祛病，三是去邪。原来如此，小外甥送我的是一个祝福，是一个美好的心愿。
　　 二哥二嫂也打来电话关心我，还有很多同学、朋友、同事通过各种方式向我问好，送来祝福。亲情、友情一直陪伴着我，温暖着我，我的内心暖暖哒，幸福哒。
　　 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检查结果表明，那只是个脂肪瘤!
　　 葫芦，平安葫芦，的确是个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