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嗤……阿嗤……
　　 最近一段时间，每逢清早起床，小李总感鼻子不舒服，喷嚏不断，肚子也有小有疼痛、不适。他吃过一些家常用药，但没什么起色，于是就决定去附近的医院看病。
　　 靠近医院门口，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小李平时过惯宅家生活，出门见人有点怯生，眼下疼痛并不剧烈，所以他在外面找了张长椅坐下歇息，想在人少的时间段再进去问诊。
　　 小李一会看看手机，一会看看医院门口，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但人流并不减少。小李纳闷了：这也不是流行病爆发的季节，这家医院也算地处偏僻，怎么还这么多人来这来看病？
　　 小李细看那些人群，进医院时的面孔大多坦然，而出来的则全是神色凝重——给人的感觉像是苍天欠了他什么似的。
　　 小李又纳闷了：出来的人怎么个个脸色这么难看呢？难道患者太多，他们都看不着病吗？不行，我得快点去挂号，不能在这干等了！
　　 小李赶紧收好手机，站了起来，快步往医院走去。
　　 医院里更是人头涌涌，各阶层、各年龄段的人群比肩继踵地缓缓挪动，在医院大堂看护的指引下还算秩序整齐，只是掺杂其中的咳嗽声、疼痛呻吟声以及小孩的哭声噪杂一片，无法控制无法消停，
　　 “出去！快给我出去！要不然，我们就报警处理！”
　　 忽然一个严厉的叱喝声。小李好奇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大褂从走廊那头出现，他一手笔直地指着前面一手推着一个中山装往大门口走去。
　　 “别推，别推了，我走就是！”
　　 中山装上了点年纪，走路不快，加上他干瘦的躯体上还背着个类似医药箱的木匣子，被人推着走更是一踉一跄。
　　 白大褂哪管他，直把他从大门口推了出去，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中山装厉声说：“这里是正规医院，一切治疗都是在国家规范之下进行！你这无牌无照的凭什么指手画脚？下次要是还敢来闹事，我不但会告你扰乱医院秩序延误病人，还会揭发你非法行医！你好自为之！”
　　 说完，白大褂正气凛然的径直走了回去。
　　 中山装老脸通红，但他咬着牙，好像非常愤恨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在门卫的催促还有众多吃瓜群众鄙夷的目光下灰溜溜地走了。
　　 小李不知道什么情况，而排在身后的人开始悄声议论：
　　 “那是个赤脚老中医，听说经常来这私底下拉病人去看病，这下终于闹出事了。”
　　 “能不出事吗？明显这是抢生意抢到人家的地盘，换做谁都会把他撵出去。”
　　 “哎，人家老中医也是要吃饭的，而且听说他真的有料，来这拉点活干也是无可厚非的嘛！”
　　 “有料又能怎样？无牌无证就是非法！要是再有些个没料的跟风跳出来胡乱行医，扰乱秩序那是小事，治死人出人命那就大事了！所以一切都要符合国家规范才行！而且现在科学仪器这么发达，什么病痛的照一下就全知道了，望闻问切那一套就该淘汰了！”
　　 “哎，这也是，希望那个老中医还是早点退休回家带孙子吧！别再来闹了！”
　　 ……
　　 小李偷听了一会，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刚好前面的病号垂头丧气地从诊室出来，他便立刻走了进去。
　　 诊室里，医师刚好就是那个白大褂，他不经意地看一下手表，然后开始向小李询问病况。小李知道快到下班时间了，于是快速轻描淡写的陈述了病情，希望能快点出个轻松的结果。
　　 白大褂似乎洞察了小李的心思，他皱一下眉，神情肃穆：“李先生，你为什么拖好几天了才来看病？这是会把小病养成大病的知道吗？虽然你感觉是小毛病，但有可能这几天已经让它恶化了！根据你的描述，一开始可能是轻度的鼻炎以及膀胱炎或前列腺炎，来医院开点药吃很快就能好。但现在，因为有可能已经恶化了，所以我建议你先去做一下鼻腔检查和照一下b超。还有我看你脸色不好，贫血征兆十分明显，顺便你再验一下血吧！”
　　 小李一下蒙了，没想到这一诊断会如此严重，需要做这么多项的检查！“可是，可是我以为只是小事，没带多少钱过来啊！这么多检查，还得确诊开药，总共得花多少啊？”
　　 白大褂严肃说：“要是没带够现金，刷卡也行！你要知道健康永远比金钱重要！眼下你的病情没有你想象那么轻，要是病情继续加重了，再多的钱你也得花！你看，这快要下班了，你快点去检查一下，把报告拿回来给我看看！”
　　 随着白大褂钢笔尖快速走动，那张单子上传出的沙沙声，就像两军开战的紧锣密鼓，完全把小李轻松的心态击溃，悄然而来的是让他两眼发黑的沉重。
　　 白大褂开完单子递给小李：“你也别想太多，再难的病，我也能帮你治好，现在快去检查一下吧！”
　　 小李的手不经觉颤抖着，慢慢的把单子接过来，如同接受了上苍安排的命运。步出诊室，他终于理解前面那个病号的心情。
　　 小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做完了检查，他是越检查越发现问题的严重，很快，沉重的步伐又将他带回白大褂的诊室门前。
　　 那时候，白大褂正在对后面的病人下逐客令，小李恍惚中只听到“就下班了”“真急的上午就应该早来”“医生也是人，也要吃饭休息”“你们还是下午早点过来吧”之类。
　　 看到小李回来，白大褂一招手，小李则如同被招魂一样，灵魂摇摇晃晃的跟着他走进了诊室。
　　 白大褂一边脱下白衣天使的披风，一边穿上西装革履，理一下头发，最后把小李手上的检查单子拿了过来。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又摇着头说：“虽然鼻炎问题不大只是急性的，但你的前列腺却是开始严重了，有点肿大，这可能会影响你的生育能力，建议下午过来再做个精子活性检验……再看你验血单，有两三项未在正常指标范围，恐怕肝脏有问题了啊……”
　　 西装革履的话如同无比沉重的铁锤，一下下捶打着小李早已摇摇欲坠的心灵……
　　 ……
　　 看着白大褂的宝马车子远远消失在马路上，小李拿着一叠病单彷徨无力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他仰望上天，此刻他真的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在梦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终于低下头，脑子一片空白的随着脚步彳亍前行。
　　 “年轻人，别想不开，或许我能帮帮你！”一个声音突然闯进了小李的灵魂，他回过神来看，原来那个被撵的中山装及时扯住了他，使他停止了闯红灯的脚步。
　　 小李满脸沮丧：“我，我只是平时吃多了点路边摊，少喝了点水，玩游戏憋多了点尿……我，我真没想到后果会是这样……我可能没救了！”
　　 “怎么可能，别太悲观了，让我帮你瞧瞧。”中山装就地给小李把起了脉。
　　 过了一会，中山装眉开眼笑：“小问题小问题！只是最近饮食不规律，吃辣少喝水，又睡眠不足引起的。我开点中药给你调理一下很快没事的！”
　　 说着，中山装已经打开木匣子，开始翻查他的药包。
　　 小李听了中山装的诊断并没能把沉重的心情抛开，反而毫不相信地控诉：“老伯，你还是行行好，找别人去骗吧！我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还……”
　　 “什么骗人？你听谁说的？”小李的话似乎触碰到中山装的逆鳞，中山装的老脸瞬间变得通红，但那不是羞愧、尴尬，而是愤怒。
　　 “刚才在你在医院闹事被人赶走我都看见了……我知道你是无牌无证的赤脚医生……”
　　 “无牌无证怎么了？我只是没人帮我搞牌搞证而已！哦，有牌有证的就包保是良心医院吗？我不怕告诉你，刚才那家医院的作风跟开黑店没什么区别！刚才有个病人明明只是小风湿，去他那就成了血液病、神经病什么的，非要搞全身检查，要敲人家一大笔医药费。我是完全看不过了才去找他理论，他说理说不过去，就拿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压我……当然了，我没牌没证的的确说不过去，但我从来没骗过人！你不要跟风乱说！”
　　 说罢，中山装丢下三包药，然后背起木匣子转身走了开去。
　　 “诶……”小李刚要冲他说些什么，中山装的背影一边蹒跚远去，一边愤恨说：“说我骗人？！那三包药算我白给你的好了！吃不吃就由你！……现在世道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真是个个都有病……你们有病弄得我也有病……看得好这病，却看不好那病……”
　　 一大堆牢骚话一叠一叠的涌来，小李已经没机会再说什么，而中山装也已经远去。小李只好将信将疑的捡起那三包药，带回家煲喝了，果然很快就药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