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专栏】回不去的时光(散文)
夜,清冷寂静。心灵深处的那份孤寂,像蛇一样爬出吞噬着身心。脆弱的灵魂,像风中摇摆的桂树。紧抱柔软被子,任身体蜷缩一团。
在物欲横流的社会浪潮中,想让内心保持一份纯净,无染,该有多难!
像长不大的孩童,时刻要人哄,怕黑又依赖人;多愁善感,又容易掉眼泪。岁月无情变迁,唯有那份牵绊永远不变。
暗夜折叠,寂寞深,入骨髓。任思绪翩飞,把盏痛饮。冷却的茶水,葡萄酒夜光杯,微醺的醉意与影子共舞。
多愁了而已,善感了如此。
烦闷时,去海漫步。蔚蓝大海,浪花低吟,历经沧桑的岩石经历了风雨的洗礼,傲然屹立。那些斑驳的印记,记录着沧桑的过往。何尝不是,对抗命运的有力反击!
远离尘嚣的海边,回忆如潮水般涌动,重叠又放大,放大又缩小。生命再一次沉淀、升华。
伤感是一缕清愁,游走于岁月。
细雨绵绵,打湿屋檐,惊起水花四溅。落雨,汇成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深情,委婉。温柔的清风细雨,更像生命中的一缕暗香,湿润了如花的光阴。
轻盈的,不曾有丝毫的犹豫。温柔的心海泛起波澜,激起涟漪,淋漓,酣畅,一并摇落水云间。
雨中的油纸伞,缓缓而来。是一抹浅笑。抖落肩上的落花,任她铺展成漫天的云雾。香气温婉,心里寂静,生发如诗如画。
喜欢这样的寂静,喜欢静静地倾听。
以心相倾,初夏的荷塘,摇曳多姿的清荷,翩翩舞姿烂漫。面对这素雅绝美的荷花,隐约是红袖舞动的轻纱,天水之间,决然的凌空飞舞。
或是一袭月光下,翩翩的影子。
那一晚,整个城市突然停电了,瞬间屋里漆黑一片。婆婆找出一只蜡烛,在烛光下,儿子继续写作业。摇动的烛光让我回忆起,在老家点着煤油灯的美好时光。
老家的房子里,总有一盏昏暗的灯光,灯光下有我们伏案写作业的身影;妈妈在灶前忙碌着。
……
那个深夜,我们仨蜷缩在被窝里,爸爸没回来,妈妈非常着急,念叨着要去山路上迎接爸爸。后来,我在睡梦中听见他们回来了,大嫚摇晃我胳膊说,赶紧起来,吃饼干啦!
那晚灯光很暗,也很暖,我睁着睡意朦胧的双眼,塞一把饼干在嘴里,香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后来才知道,为了买这包饼干,爸爸绕道去了那个镇子,回来的路上车坏了,他就是推着车子,走了三十几里路,才回来。
爸爸在我眼里,是个经商天才,他随季节变幻,变换他的营生。腊月贩鞭炮卖烧肉,正月卖爆米花与瓜子,夏天收破烂收酒瓶,秋天卖肥皂洗衣膏,冬天收鸡、鸭、鹅毛……
那个消瘦的身影,推着那辆改装的自行车,后座上摞起高高的货,山路崎岖极为难走,他佝腰努力爬坡;中午不舍得买包桃酥做午餐,忍着饥饿,忍着劳累,去老乡家里讨口水喝后,又继续扯着嘶哑的嗓子吆喝……
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陪伴了爸爸多少风雨岁月,每次凝望它,总有莫名的亲切。它像爸爸的兄弟,满载着对家的热爱与重负,一直在路上。
那天大雨磅礴,你慌忙钻进农户的鸡舍,躲雨。雨停了,回家来,你一口气喝了八碗面汤,跟着回家的还有你身上爬动密密麻麻的鸡溜溜(鸡身上的虱子)。
暑假时,你带我去村里收破烂,你大声吆喝,我不敢,我怕别人笑话。尤其怕碰到我的同学。寒假时,你让我跟你去卖烧肉,你称称,我收钱,别人问,这谁?你笑说,我家二嫚。
我在家里最调皮。喜欢爬房顶,捉麻雀,趁大人不注意,偷溜水库去钓鱼;睡午觉时,帮你扎一头小辫子。你从来不会怪我,我也会经常搂着你的脖子撒娇。长这么大,你从未动手打过我,只是十九岁那年,你下了狠手……让我恨了你,很多年。可是在记忆里,你留给我的还是温暖多一点。
每天晚上,我们最盼望的一件事情,就是你从卖剩的爆米花袋子里面,拿出几根米花奖励我们。我们嘴里嚼着香喷喷的米花,脸上全是甜甜的笑。心想等我长大了,也要嫁个卖货郎,拥有吃不完的米花,被他宠成手心的宝。可是真长大了,幸福的含义就没那么单纯了,买整卡车的爆米花,也买不到当初的幸福了。
初一那年,学业加重,我失眠。你骑车带我去找中医。翻过了几座山终于找到了,你掏光了钱帮我抓了几包草药。草药熬好了,我喝了一口就再也不想喝了。你和妈妈劝我,我哭着把碗里的药喝光了。后来,你又带我去了几次,我的失眠症居然治愈了。我的学业长进了,而你的腰,更弯了。
那年夏天,我嘴里长了个大泡,确切地说是肉瘤。已经严重影响我的饮食了。你骑车带我去离家远的县医院,医生说必须做手术,你去朋友那借钱回来,把我送进了手术室。你反复问医生,不能留疤痕吧?医生说不能。而那一刻,我抓住你的手,哭着喊:爸,俺害怕……你说,二嫚别怕,爸爸在,会一直陪着你。
术后,我的樱桃小嘴变成了猪拱子,又疼又丑,我又哭又闹,你哄我,每天提醒我按时漱口。那时候嘴肿得老高,不能吃饭,你特意跑去很远的地方,为我买来奶粉冲着喝。你宠着我,惯着我,忍受我一切,我的无理取闹。让长大后的我,每次回忆你对我的好,世间再无他人。
从未想过报答,即使想报答,也报答不了。唯有祈愿,岁月慢些走,别伤害了爸爸曾经挺拔的腰身。如果可以,拿出二十年的年华送给你,我情愿与你一同老去。
我会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当做节日来过。未曾说过感谢,也未曾表达过什么,可是你爱了我这么多年,我也爱了你这么多年,这份爱在袅袅炊烟里,在你注视的目光里,在你和妈妈的唠叨里,在你盼我回家的等待里。
我未曾,让你骄傲过;但我的余生,会努力让自己进步,希望有一天,你能为我自豪。
余生很长,有爱,有方向;亲情最暖,有心,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