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西被盯得心里发慌，不由地攥紧了手中的表带，点了点头，“那好啊！”
　　 徐耀阳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最后他把书包重重地甩到了地上，盯着后退几步的宋亚西说：“你一直都看不起我，是不是？”
　　 宋亚西嗫嚅着嘴唇想要道歉，她快要被徐耀阳的样子吓得哭出来了。
　　 “是不是？”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徐耀阳的胸腔里吼出来的。
　　 徐耀阳竟然哭了，一向脸比天厚没心没肺的他竟然哭了。
　　 宋亚西还没来得急反应，接着徐耀阳就又冲着他吼了一句：“你说啊！”
　　 “是！我就是看不起你！徐耀阳！”空气瞬间凝固了，泪水顺着宋亚西的眼眶流到了脖颈。
　　 彻底决裂了，宋亚西望着徐耀阳扬长而去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这之后直到中考，宋亚西都没跟徐耀阳说过一句话。
　　 不过徐耀阳竟然也参加了中考。据他爸爸说，突然有一天徐耀阳没去服装城一家一家地送货了，他好奇怪地问徐爸爸，竟然得到了徐耀阳在家里复习的消息。
　　 这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宋亚西在那天晚上把徐耀阳的书包捡了起来亲自送到了徐叔叔家，她还往徐耀阳的书包里写了一封道歉信。
　　 少年时期的志气，算不上是因祸得福，但一旦受到了挑衅，就算天塌了也要把它补好。
　　 宋亚西就这么失去了一个招人烦的朋友。
　　 新学期宋亚西和吕永晟考到了一所高中，这所高中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一年有一百多个往211名校保送的名额。
　　 徐耀阳考上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高中，但他只用了不到五十天的时间，徐家父母笑得合不拢嘴。
　　 宋亚西还是每天地去吕永晟的班级里找他，终于没有了任何人的调侃，但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时光荏苒，一切都回不去了。她不可能有一台时光机，把她带到那个夏夜，然后兴高采烈地接受徐耀阳的礼物，并对他说出谢谢。
　　 终于报应来了。
　　 宋亚西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被繁重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结果到了高二下学期，她的成绩已经掉到了全班倒数前十。
　　 宋亚西以发高烧的缘由缺席了一场测试，她一回到家就躲在被子里哭，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参加了这次考试，名次表倒数几排她还是会榜上有名的。
　　 宋亚西找吕永晟次数越来越少了，因为怕丢人。
　　 高三伊始，全市的高三生进行了一次考试，宋亚西虽然在学校里名次较差，但在全市的排名中还是在中上游的。
　　 吕永晟排在了全市前十名，这没什么稀奇。
　　 但宋亚西去看那张全市排名表时，还是被第一名的徐耀阳给惊掉了下巴。
　　
　　 四
　　 宋亚西的学校高三的寒假短得可怜，普通班只放十天，吕永晟他们就更惨了，只从三十儿放到初三。
　　 今年的大年三十儿奇冷无比，天空上飘落着鹅毛大雪，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宋亚西朝着窗户哈着气，然后伸出手指在上面乱写乱画着。
　　 突然，妈妈的一只手敲了敲她的头，另一只手上是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去，给徐叔叔家送去！”
　　 宋亚西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啊？”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三年前徐耀阳那张嫉恶如仇的脸来。
　　 这三年来他们之间很少有交集，即使见了无言地对视一眼后，宋亚西就会找各种理由避开。
　　 也不知道三年过去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徐耀阳原谅自己没有。
　　 心情五味杂陈，宋亚西迈着沉重的脚步慢腾腾地走出了家门，临了还听到妈妈用大嗓门喊着：“赶紧送去！要不然就凉了！”
　　 “对了！好好跟人家耀阳请教一下学习上的事情，看你那成绩都差成什么样了……”不说还好，一说宋亚西的脚步更加迈不动了。
　　 本来三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地被宋亚西拖成了八分钟。她望着已经没有了热气的饺子，心一横敲响了徐耀阳家的家门。
　　 门一打开，和徐耀阳撞了个满怀。
　　 两人尴尬地对视着，徐耀阳变化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眼睛、留起了寸发，个头窜得很猛，足足要比自己高出一个肩膀。
　　 当年那个毛躁无比的痞子形象似乎不见了。
　　 徐耀阳先开了口，笑嘻嘻地戏谑道：“宋亚西，咋是你呀？”
　　 宋亚西：“……”
　　 随即从客厅传来了徐爸爸的声音：“谁啊？”
　　 徐耀阳歪着头回道：“宋亚西。”转头拿过宋亚西手中的饺子，很热情说：“请进来吧！”
　　 宋亚西讪讪地跟着进去了，跟徐爸徐妈道了好，幸好他们太过于热情，不然真的让她有种要转身溜走的感觉。
　　 寒暄了一会儿之后，徐爸徐妈不约而同地问起了宋亚西的课业。
　　 宋亚西先是苦笑了下，发现徐耀阳正盯着自己，他脸上的那种玩味，时时刻刻无孔不入，宣告着自己是个失败者。
　　 徐爸徐妈转身到了厨房，非要给宋亚西煮一碗自己家捏的饺子让她带走。
　　 宋亚西坐在沙发的一角，两眼盯着自己的膝盖，她能感受到来自徐耀阳那执着不已的注视。
　　 “宋亚西。”
　　 “干嘛？”宋亚西大无畏地抬头瞪了过去，才发现徐耀阳一脸无辜的表情。
　　 “怎么？好不容易见一面还把我当仇人？”
　　 “不……不是的……”宋亚西的脸瞬间红了，“我只是……只是……”
　　 徐耀阳正剥着一颗糖，在宋亚西嗫嚅的时候递到了她的面前，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了星辰，“尝尝我家的糖，超好吃！”
　　 “徐耀阳！”宋亚西吼了一句，顿时感觉全身通畅了不少。
　　 徐耀阳直起身感慨着：“哎哟，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宋亚西不确定他说的是指什么，只得噤若寒蝉，呆若木鸡地坐着。
　　 “笨蛋！”徐耀阳得意地指着心里发慌的宋亚西说着：“连个全市前五百都考不到。”
　　 宋亚西：“……”
　　 徐耀阳又说了句：“做了那么多习题，你把习题当饭吃了？”
　　 宋亚西终于爆发了，随手一个抱枕扔在了徐耀阳身上，“考全市第一了不起吗？成绩差又怎么了？你这个落井下石的家伙！”宋亚西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立时把徐耀阳给逗笑了。
　　 “我说宋亚西，要说落井下石这招，是先从你那里出来的吧？”
　　 宋亚西自知理亏，攥着拳头攥了好久，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徐耀阳快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给盯穿了，她才弱弱地说了句“对不起。”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对不起！行了吧？你满意了吗？徐耀阳！”宋亚西的眼泪汹涌地流了出来。
　　 徐耀阳投篮似的往宋亚西的嘴里塞了颗糖果，摸了摸宋亚西的头，安慰道：“别哭了大小姐！”
　　 总算是冰释前嫌了。徐耀阳为了补偿惹哭宋亚西的愧疚，把自己呕心沥血的解题宝典借给了宋亚西。
　　 以前那个写着丑丑的字体的徐耀阳，现在是干净得体的宋体。
　　 也许是心理作用，再加上每周周末徐耀阳总会来她家里给她辅导上一会儿作业，宋亚西在月考中在全校提高了一百多个名次。
　　 宋亚西为了表示感谢，准备送徐耀阳一件礼物，可徐耀阳那个难伺候的主儿，一听说宋亚西要送他礼物，立时就变得挑三拣四起来。
　　 毛绒玩具嫌太少女，包装精良的笔记本又嫌没有新意。
　　 直到徐耀阳提出要宋亚西把当年他送给她的手表拿出来。
　　 宋亚西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来当年的盒子，盒子已经积满了灰尘。
　　 徐耀阳皱着眉头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意，“宋亚西，你这么不珍视我送你的礼物是不是？”
　　 “切，都跟你闹翻了，谁还整天戴着你那破玩意儿？”宋亚西撇了撇嘴说道。
　　 徐耀阳的眼神逐渐变得微妙了，他一脸惊讶地看着宋亚西：“破玩意儿？我可是花了一个月的打工钱给你买的！”
　　 “手表上的电池你不会一次都没换过吧？”
　　 “对啊！”宋亚西回答得理所当然。
　　 徐耀阳拍了拍自己的头，然后伸出手说：“你把手表先给我，我帮你装下电池，等到高考完后再还你！”
　　 “那可不行！”宋亚西急忙拿着手表往后撤了撤，“我高考的时候还要用呢！”
　　 谈判无用，最后手表被徐耀阳用蛮力夺走了。
　　
　　 五
　　 高考结束了，天空在夕阳的映衬下碧蓝如洗。
　　 宋亚西从校门口出去的时候，看到了背靠着学校铁栏的徐耀阳。
　　 他看起来很得意很轻松的表情，当宋亚西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徐耀阳停止了耍帅的姿势，“喂，宋亚西！你哥哥我在这儿呢！”
　　 宋亚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徐耀阳抽搐了下，然后吊儿郎当地叉着腰：“丫头片子，还要跟我闹掰吗？”
　　 “咱俩貌似没有握手言和过吧？”宋亚西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往前走着。
　　 “那你，那你……那你还喜欢吕永晟吗？”徐耀阳追了上来，气喘吁吁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宋亚西皱起眉头，“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想提醒你死了那份心吧，人家永晟根本就没看上你！”
　　 “切！”宋亚西鄙夷地斜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了？”
　　 “你就装吧！”
　　 徐耀阳最终把手表还给了宋亚西，时针，分针，秒针，有节奏地蓬勃有力地转动着，像是人的脉搏一般，像是初升的太阳一样喷薄而出。
　　 宋亚西忍不住好奇地撬开了手表的后盖。
　　 里面有一张发黄的字条，写着七个耀目的大字：宋亚西，我喜欢你！
　　 字条后面写着一行密密麻麻的字，上面写着：丫头片子，让哥哥来照顾你吧！
　　 宋亚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曾经看起来那么讨厌的徐耀阳，原来还是个那么可爱的人啊！
　　 ……
　　 原本以为自己是彼岸一支孤独的芦苇，从来没有仰头望过天，大概是害怕阳光太过于刺眼吧。
　　 其实啊，就应该勇敢一点，不要光顾着看眼前碧蓝的海，也应该克服刺眼，看看和大海一样碧蓝的天。
　　 寂静的海是倒过来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