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张小蛋心塞塞的，感觉自己就是杵着干枝，萧瑟的让人担心的树。
　　 张小蛋搞不懂，章总这是怎么了，变化这般快。他细细捋了一遍前尘往事，似乎自己没有做错。自己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做人、做事，低调的像孙子。人穷志短是不是打这来的，他不得而知。
　　
　　 十七
　　 家里人时不时问起他，学校的事咋样了，都用了这么久，给你给钱了吗？张小蛋不知该怎样回答。
　　 关切愈深，内心的拥堵愈甚。
　　 一月的某天，他打了鲜经理的电话，说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鲜经理说怎么可能，你和我一样，都是实在人。那为什么章总不接电话了？张小蛋追问。鲜经理让别多想，他说章总忙，有时没空。他说他和章总处的时间长了，章总这人脾气大，有时把他训得和孙子一样，端人家的碗，吃人家的饭，没办法，训也得忍着……
　　 眼看着春节快到了，张小蛋没多少兴致，没怎么准备年货。就自己一人，准备啥？正月，除了姑娘会来，狭小的陋室，他不爱叫外人来，也没人来。
　　 老历十五一过，大家都归位上班，年算是过完了。
　　 他试着拨了章总的电话，或许是久未联系的缘故，亦或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章总接了电话，冷冷的，回复说他们学校用不上。他一时没了言辞，说，知道了，挂了电话。
　　 一周后，他电话给章总，说，那他就把投影拆了。章总说，你自己看吧。
　　 亦或是心存侥幸，亦或是懒，设备一直没拆。实在拖得难受，他微信告诉朱园长，说要拆了设备。朱园长很奇怪，为啥要拆呢？他一五一十的说了缘由，说人生不易，想做点事真难，那两台设备都是他刷卡购买的，至今还欠着帐，未还清。
　　 朱园长说，你先别拆，她联系下自己的朋友，新开了幼儿园，或许会需要。随后，问了设备价格，张小蛋报了过去。很明显，张小蛋能感受到，设备价格吓到了朱园长。
　　 过了两周，没接到任何消息。张小蛋有些沉不住气，终于没忍住，告诉朱园长，他要拆了设备。朱园长冷冷的说，你自己看吧，不再理他。
　　
　　 十八
　　 他先去章总处取了设备，又到白银路，联系了朱园长，和园长打了个照面。拆时，有个老师跟着。张小蛋心里堵，就想拆了走人，逃离似的，忘了先试机。卸了机子，吊杆，去了弥接的电源线，才想起应该先试机，至少应能正常开机，投出画面。
　　 他和年轻女老师说，要试试看好着没。摁了遥控器电源按钮，没反应。又手动摁了机子自带电源按钮，还是没反应。张小蛋有些慌，遂动手接了电源线，寻了插座插上，没反应。又换了插座，还是没反应。是插座没电？复又换了临近的教室，插上，还是没反应。两台机子一模一样，稳稳的、安静的待在窗台上。
　　 他问女老师，之前机子好着没，女老师说之前她们还教学呢。他打了园长电话，园长没来，说她们用的没问题，你拆坏了和她没关系。他要园长来看看，园长不来。又去找，园长已不在学校。此刻，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两台机子静静地呆着，陪伴它的，还有无声的幼儿桌椅。
　　 他心堵的厉害，坐了许久。他想说话，他需要人理解，他没有做错，却人人都躲着他。
　　 他拨了鲜经理的电话，诉了苦，发了誓，确实不是自己拆坏的。既如此，他就希望有人能理解他。他不至于为了强卖两台机子，而制造麻烦，他张小蛋不是那样的人。
　　 长时间的郁闷，长时间的缺水，他口苦的厉害。他想过闹，在学校堵了校门，要学校或者章总赔他两台机子钱。但闹了会有结果吗？闹翻了，如路人般，还未必能要来钱——又没有合同，都是口头说的。他之前不是没做过撕破脸的事，就说做工程，开公司吧，打了官司，要了钱，却永远成了不相往来的路人。还有，因和老板弟弟思路不合，又说服不了，老板又不管，让他俩商量，他决然辞职。就这一下，和老板多年的交情戛然而止，类似的事还有几件。就算你张小蛋都对，都在理，又能如何？瞅瞅你自己的圈子，是不是越来越小了。这是张小蛋这么多年逐渐明白的一个道理。现在，都一把年纪，该知天命了，再做这样的事，更不可能。所以，他忍了。
　　 抬头三尺有神明，他信。
　　 他抽空联系了木木，把机子发去修了，之后放家里，不在赘述。
　　
　　 十九
　　 尕老板王卫斌那儿他辞了。因尕老板的失误，发了一批货，近两百件，过了账期，收货人消失，损失了几十万。不堪压力，尕老板降了工资，又要辞些无关痛痒的人。他要生活，还有外债，也打了辞职，望尕老板理解。
　　 路得走，生活还得继续。
　　 岁数大了，猪嫌狗不爱，即便你本事再大，外人不知。所以他又干起了老本行，打工做工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平凡的有些乏味。
　　 突然有一天，尹女士来电话，调侃的说，好久了，你消失了吗？姐也不认了。所以，他抽空去了西秦人家一趟，见了尹女士，彼此瞎聊了一通。无非就是问问近况，谈谈未来。尹女士问他生意怎样？他说不好，已不做了。尹女士说，她感觉产品挺好的，怎么不做了？他说了许多，也把小荷幼教集团使用产品的事说了。尹女士很诧异，她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更不知道她之前用的投影机就是张小蛋提供的。
　　 让张小蛋诧异的是章总和朱园长，他们竟是两口子。
　　 张小蛋的情况，尹女士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他难，也有外债。分开没几天，尹女士来了电话，问他，机子还在吗？他说在。多少钱？他说，电源线都是接的，谁要？沉默了会，尹女士说你给我拿三台过来，有吗？张小蛋说有。
　　 尹女士给了他一万块，他说太多了，线都是断的，还是旧货。尹女士说就这么多，多的也没有，你爱拿不拿，反正货我要了。
　　 眼泪止不住下来了。他已好久没了这种感觉，心里暖暖的，有一股清泉，此刻，正在浇灌着他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