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个苹果
院子里躺着一棵苹果树。
小鸣坐在门槛上望着爷爷挥着斧头。
小鸣心里恨透这棵苹果树。
一棵不结苹果的苹果树。
10多年了,在期盼与失落间,小鸣的心灵深处,渐渐留下隐伤。
山谷依旧空荡荡的,仿佛可以听见爷爷的心跳和呼吸,在山谷间回荡,虽然不荡气回肠,也毫不气短。
远处夕阳刚好落在两座山的中间,风吹呀吹,落日像一个大苹果,熟透了。
“嘿,小鸣!你看谁回来了!”
“爸……爸……”
一个熟悉的名称却略显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小鸣的面前,他一脸温和的笑,笑起的时候,脸上的皱纹瞬间蔓延开来,一切都猝不及防。
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生得一张好看的脸,眼睛也好看,又大又生动,感觉它会说话。
“来,小鸣,叫妈妈。”爸爸极其自然地把小鸣拉到女人的面前。
“不!我的妈妈已经死了……”小鸣甩开爸爸的手跑向后山。
妈妈葬在那里。
“小鸣……小鸣……”
睁开眼睛,爸爸伏在他床前,他记得那是爸爸离他最近的一次,就在他身前,他能感受到爸爸的呼吸和心跳,能闻到爸爸嘴里的烟味以及身上的气味。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爸爸。
“小鸣,爸爸要走了,过年回来带你去城里。”爸爸抚摸着他的头,眼睛里有泪水在转圈圈,小鸣看着爸爸的眼眶,不知道它何时会决堤。
“给,爸爸走了,你要听话。”爸爸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塞到小鸣手里,起身走出去。
小鸣捧着苹果。光溜溜的苹果,上面留着爸爸的体温,小鸣愣着,想着,心里慢慢汹涌着,“爸爸要走了!”泪水先在他的眼里决堤了。
小鸣冲出门外,爸爸已经走到了山谷中间,他拉着那个女人的手走进薄雾里。
“小鸣,你种的苹果长芽苗了。”爷爷在院子里兴奋地叫起来。
小鸣雀儿一般从屋子里窜出来,“真的吗?让我看看!”他窜到苹果芽苗跟前与爷爷一起蹲在空地上。
黄昏的余光泼在小院子里,红通通的,暖洋洋的。
熟悉的味道从屋里飘出来,南瓜粥是这个匮乏年代里的美味,那香气浓郁,飘散在院子里的每个角落,平常而温蕴,像极一生。
小鸣奶奶跛着一只脚,很多年了,从小鸣记事的时候起,小鸣奶奶总是跛着一只脚,略略颠簸地从里屋走出来,然后站在门口,从不抬头看天色,洪亮的声音从她口中直突突地窜出来:“吃饭喽!”像声音穿过小鸣和鸣爷爷的耳膜,穿过门外空荡的山谷,依然略有回音。
小鸣从苹果的梦里醒来,他知道生命之中总有个人是你的梦,像苹果一样诱人,却不属于你;有些人就像南瓜粥一般平常,却给了你一座山谷的旷远与温蕴。
“吃不了苹果喽,喝粥喽!”爷爷丢下手里的斧头往屋里走。
“吃不了苹果喽,喝粥喽!”小鸣学着爷爷的样子跟着往屋里走。
远处夕阳还在两座山的中间,风吹呀吹,落日像一个大苹果,红通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