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下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不仅吹来了逼人的寒气，还吹来了满天飞舞的雪花。因我居住的是曾经学校的储藏室，没有暖气管道，整个室内都是寒气凛冽。因为刚刚放了寒假，我没什么事，原本是想坐下来写小说的，可逼人的寒气一会就把我冻得瑟瑟发抖，我只好放下了手中的笔，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看书，刚看了一会儿，巧云却来了，我给她开了门，一团雪花便随机而进。“雪太大，没什么生意，我就过来，没想到你这里同我那里一样地冷。”巧云说。我说：“没办法，我这里也没什么热气，冷得实在坐不住，我就躺进被窝里看书。”
　　 巧云说：“那你还是躺进床上吧，别冻坏了身子。”我确实已经冻得浑身发抖，只好又钻进了被窝。巧云坐在椅子上，我看见她的脸冻得成了青紫色，浑身上下不停地发抖。巧云说：“天怎么这么冷。”我说：“确实太冷了，我原本是想坐下来写篇小说，可实在是冷得受不住，就只好钻进了被窝。”我停顿了一下又说：“要不你也进来吧。”巧云没有立即说话，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说：“你这里不会来人吧。”我说：“我这里平时好几天还没什么人来，更不用说这种滴水成冰的天了。”巧云迟疑了一会脱去外衣，钻进了被窝。我们侧着身，面对面躺着，先是相视而笑，然后便是彼此亲吻着对方。巧云说：“我是第一次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我说：“是不是很紧张？”巧云说：“紧张。还有点兴奋、恐惧。”我笑笑。巧云说：“笑笑是不是也这个样同你睡过一张床？”我说：“睡过，不止一次。”巧云说：“她成你媳妇了吧？”我说：“她没说要嫁给我，我也没说要娶她，我们俩之间没任何承诺。”巧云说：“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我说：“我知道农村人总是没城里人开放，中国人总是没外国人开放。”巧云说：“你说你那天晚上梦见我了，是真的吗？”我说：“是真的，我没骗你。”巧云说：“其实那天晚上我也梦到你，和你梦到的一模一样，不仅我们俩，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男孩叫天天，女孩叫乐乐。”我说：“真的吗？”巧云说：“真的，我没骗你。”我说：“那应该是彼此的心灵感应。”巧云说：“我不知道，从那天后我多次梦到我们在一起，梦境是一模一样的。”我说：“我也是这样，也不知道我们俩是前生有缘，还是今生有缘？”巧云说：“不知道。”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对视着。我们俩贴得很紧，感觉到了她的乳房的颤动。我不由得把手伸了进去。巧云没拒绝，似乎还有意的配合了我一下。巧云说：“你都有媳妇了还这样。”我说：“你就是我媳妇。”巧云说：“是真的？”我说：“真的。”巧云就不说话了，我也不说话了。渐渐地我有点忘乎所以了，我的手不由得向深处摸去。在我摸去的时候，巧云一下拉住了我。巧云说：“我要怀孕了，怎么办？”
　　 我说：“怀孕了就生下来。”巧云说：“我真的会生下来的。”我说：“生下来吧，是男孩就叫天天，是女孩就叫乐乐。”巧云没再说什么，脱了内衣，然后我们便亲热到了一起，随后我们俩也都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满天飞舞的雪花还在飘着。我到街上买了点吃的带了回来，巧云那一夜没走，天亮时雪已经停了，巧云也走了。
　　 巧云走了后我并没有立即起床，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朦胧间我听见门响了一下，竟是笑笑来了。我没动，笑笑只是看着我笑。我觉得笑笑的笑有点阴阳怪气。我的心里有点发毛。我说，你傻笑什么呢。笑笑没说话，坐到了我的身边，不说话只是笑，然后轻轻地在我的脸上拍了两下，说：“你行啊，长出息了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脚踏两只船是不是？同巧云的一夜风流，是不是很舒服？”我说：“你怎么说话的，她可是黄花闺女。”笑笑说：“我知道，昨天也许还是黄花闺女，可今天就不一定是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雪地上可是留着她的脚印呢。我早就感觉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还真的就是不一般，告诉你，咱们俩的事我已经同我爸说了，让我们俩过了年就结婚。”我听了心里不由地哆嗦起来，说：“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可从来没有说要嫁给我的？”笑笑笑说：“我是没有说过，我也不是随便就同人上床的人，我不是要嫁给你，我是不会随便就同你上床亲热。”我听了睡意全无。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我胆战心惊地说：“你挖苦我。”笑笑笑说：“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挖苦你的意思，也绝对没有同巧云争风吃醋的意思，我不是小肚鸡肠，我可以容纳她。”我没有再说话，心里五味杂陈，我真的碰上了难题。
　　 临近春节时，我准备回乡下的老家，与父母团聚过年。自从笑笑同我说了那些话后，我也没胆量去见巧云，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当然巧云也没再来过。在回家的头一天，我去看巧云，因购年货的人太多，巧云忙得不可开交，我没走过去，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巧云在无意中也看到了我，笑了笑，就又忙碌了起来。我只好失落地走开了，而笑笑知道我要回家过年，便说：“我同你一块回去吧。”我说：“你去干什么？”笑笑笑说：“我去看我的公公婆婆有什么不对，丑媳妇早晚也要见公婆，更何况我这媳妇长得还不算丑。”我委婉地说：“我正烦着呢，你就别给我添乱了。”笑笑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笑。她当然知道我正在烦什么，因为心里烦，虽说回到了家，同父母团聚，可这个春节我过得并不愉快。现在我真是骑虎难下，既无法面对咄咄逼人的笑笑，又无法面对让我钟情的巧云。心里自然也就有了一种逃避心理，可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直到过完元宵节，学校已开学好几天了，我才不得不回到学校。在回到学校的当天，我便去看巧云，而整个市场上冷冷清清，巧云的店自然也没有开门，而笑笑则愉快地出现在我眼前，而且还把她替换穿的衣服也带了过来。过去她是一周能来两次，而现在则是天天来，过去我吃菜需要到街上买，而现在她则顺路就把菜买了过来，竟有一种常住“沙家浜”的意思。我总怀疑她这样做简直是在监视我。我说：“你这样也不怕别人说闲话？”笑笑说：“怕什么，街上认识你我的有几个不知道咱早就在一块了，我这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无可奈何，我从此怕是很难再有机会再去见巧云了。我知道巧云怕是也很难再有机会来到我身边了，我的心里无限惆怅和郁闷，好长一段时间不要说写小说了，连书也没心思看了。
　　 天渐渐变暖了，我也已经好久没有再见到巧云，闲暇之时心理就会不由地想起她，夜里做梦梦见她。一天夜里，我再次梦到我和巧云扯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走在一条铺满鲜花的小路，而醒来时看到的不是巧云却是笑笑对我的笑。笑笑说：“想巧云了？”我没说话。“我知道你想巧云了，因为你刚才做梦都在叫巧云的名字。”笑笑又说。
　　 我说：“你听见我叫她名字了？”笑笑笑说：“我听到了，要不哪天我陪你去找巧云吧，她的店已经开业了，她的店已经开业好长时间了。”我说：“咱俩一块去，你这不是存心去伤害她吗？”笑笑笑说：“好了，那我就不去了，我远远地看着你们就是了，反正我们是经常见面的，咱们现在吃的干菜全部都是从她那儿买的。”我说：“你都不会换换地方，她知道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心里一定很难受。”笑笑笑说：“我这是在帮助她，买谁家的东西不都是花钱，钱让巧云赚了，我也不会让别人赚去呀。”我说：“我太对不起巧云了。”笑笑笑说：“那你就对得起我了？”我无言以对。笑笑笑说：“要不你就把她娶咱们家好了。”
　　 我不满地说：“你就别拿我穷开心了。”笑笑就不说话了，只是笑，很是不怀好意似的。我却黯然神伤，心里感觉无限沮丧。而同时又真的害怕，哪一天巧云会突然找到门上，让自己无地自容，真的又想又怕，我很想大哭一场。
　　 五月的时候，我因参加某个文学创作会议外出了半个来月的时间，回到矿上时天已经是晚上了，在途经农贸市场时，我不禁想起了巧云，便顺路走进市场，可是巧云店的门是关着的。我的心中涌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回到学校时，拐过一个楼角，便看见我的小屋子里亮着灯，我知道笑笑在屋里。笑笑应该说是通情达理的，虽然出自干部家庭可却丝毫也没有一些干部家庭中女孩子的娇气和霸气。笑笑又给我做了烧腐竹，我很满意她做的菜，也更满意她这个人。在吃饭时，笑笑说，巧云走了。我愣怔了一下，说：“走了，去哪了？”笑笑说：“不知道，她没说。”我说：“你没问一下。”笑笑说：“问了，但她就是没说，她原本是来找你的，我对她说你外出学习了，半个月后才能回来。我见她很失落，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最终什么也没说，然后就走了。我是看着她走远的，从她走去的背影，我看见她好像还擦了一把泪，应该是这样的。”我听了心里不由得沉重起来，有一种酸酸的东西涌进了我的鼻腔。我喃喃地说：“巧云走了。”笑笑也喃喃地说：“巧云走了，她的店也转出去了，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一夜我又梦见了巧云，还有两个经常出现在梦境中的男孩和女孩。等我醒来时，笑笑说：“你又梦到了巧云？”我说：“梦到了。我对不起巧云，我怕是一辈子也很难再见到巧云了。”说这话时，我的眼睛已经湿润起来。我说：“我说过要娶她为妻的，可是我做不到了。”笑笑说：“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转到一起了。巧云很好，很贤惠，也很实在，很善良，也很能干，谁若娶回家那一定是个好妻子。”我说：“我会经常想着她的。”笑笑说：“你想就想吧。”我说：“笑笑，你也很贤惠，很善良，我很满足，如今巧云走了，我们就结婚吧，只是太对不起巧云了。”
　　 一周后，我同笑笑去了她的家，见了她的父母。两位老人都很慈祥，当然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子，给人一种亲近感。用笑笑的话说，她的父母虽已有五十来岁，但却是满脑子的毛泽东思想。老人说，你们的事笑笑已经对我们说了，只要笑笑高兴，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事说办就办了吧。我看了看老人，又抬头看了看笑笑，因为在那一刻我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巧云，我原本是要同巧云结婚的，现在却要同几个月前，还没有说要嫁给我的笑笑结婚了。笑笑同我挤挤眼，说：“还不快谢谢爸爸妈妈。”我便说了，两位老人笑笑，说：“过几天事就办了吧，房子也给你们安排好了，让你们好有个家，等结了婚我们再考虑把你们调到市区来。”我又说了“谢谢。”笑笑带我去她的卧室说话时，问我：“刚才你是不是又想起了巧云？”我“嗯”了一声。笑笑说：“巧云已经走了，就不要再想她了。”我说：“我怕是做不到。”我又说：“当你是巧云我也同样会想你的。”笑笑说：“你们写小说的，是不是都这样多愁善感？”我说：“有的会，也有的不会，这也是因人而异的，而我对巧云则更多地是内疚。”
　　 秋天的时候，我同笑笑结了婚，在结婚之前，笑笑的父母果真给我们弄了房子，虽然只有七十多平方，但我很满足，毕竟我在市区里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在购买结婚用品时，我同笑笑都掏出了全部积蓄，并且还买了一台电脑。我知道电脑很贵，笑笑却非要买，说：“现在都已经九十年代了，今后就是电脑时代，就是写小说也得跟上潮流。”我知道笑笑是为我写小说着想，就又东挤西凑一笔钱去了电脑大世界，装电脑的是笑笑的一个同学，说：“我听笑笑说过你，听她说你写小说。”我说：“写一些。”他又说：“我同笑笑是高中同学，追了她三年也没追到手，没想到竟让你追到了，现在做梦还常想起她。”我笑笑：“你这是在夸她呢。”他说：“同你开个玩笑，笑笑很好，你善待她。”我说：“会的。”我对笑笑同学的话心里很受用。
　　 电脑装好后笑笑的同学把我同笑笑送出店，临分手时还同笑笑开玩笑，我今天会梦见你的。笑笑笑说：“想梦就梦吧，没事，我不计较他也不计较。”回到家，我问笑笑：“你这位同学追过你？”笑笑笑说：“吃醋了吧？”我说，“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不同巧云吃醋，我怎么会同你吃醋。”笑笑说：“人都是会有梦的，而梦毕竟不是现实，而现实也毕竟不是梦，他梦到我是半真半假，你梦巧云确是真心实意。”我说：“我们都要结婚了，也不知巧云怎么样了？”笑笑说：“巧云也会结婚的，也会有个家的，虽说过去我对巧云有点不满，从某种意义来说还是情敌，可现在想想还真有点想她的，牵挂她的。”我说：“巧云也是在无可奈何中走的。”笑笑听出我的弦外之音，说：“你知足吧！要不是你，只怕巧云还平平安安地在那经营她的小生意，要不是我，只怕你在市里连个家都没有，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我笑笑。笑笑笑说：“如果现在巧云再回到你身边你会不会同她结婚？”我说：“不太可能了，那样我就太对不起你了。现在我对巧云更多的是牵挂，毕竟我同她在一起相处过，毕竟我曾对她说过要娶她，虽然无缘做夫妻，但还可以视为朋友，只想她生活得好一些，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