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像从天上倒下来似的，哗哗地下着，时而夹杂着电闪和雷鸣。白发苍苍的张老汉，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在泥泞里走着，他要到村委会状告他的三个娃子。
　　 村长金虎接待了他。金虎笑嘻嘻地把一杯热水捧到老人面前问道：“大伯，您咋会告娃子呀？”
　　 老汉一手狠劲地顶着胸部，一手颤抖着端起茶杯喝了口热水道：“唉，俺是参加过渡江战役的人，可俺文化低，没啥本事，转业后领导见俺实诚肯干，就安排俺在政府里拾掇拾掇水，整治整治电，也帮着政府弄基建的看管看管机器设备，一干就干到了退休。中间，仨娃子一个也没安排来工作。前些年，生活困难，有俺那俩钱儿，娃子媳妇也没啥说。这些年，娃们都会弄生意了，手头硬实了，就不在乎俺这老骨头了。”
　　 听着张老汉的叙述，金虎眉毛拧成了疙瘩。他叹了口气，对张老汉讲了个他在新疆当兵过沙漠的故事，接着给他出了个点子。
　　 张老汉迷惑地问：“这样儿中？”
　　 “咋不中，您现在也是过沙漠。”
　　 张老汉咬了咬牙，站起来道：“中，俺信。俺这就去银行办卡。”
　　 “好，我这就通知您的仨娃子和媳妇，明天来说事儿。”
　　
　　 二
　　 第二天，天还是阴沉沉的。张老汉和他的仨娃子及媳妇，全到了村委会。
　　 金虎举了举手中的银行卡说：“你爹说，你仨娃子和媳妇都很孝顺，可他老了，保不准以后有病躺在床上，你们会咋样儿。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是他在政府工作时攒下的工资钱、退休金钱和弄基建时翻腾的一点钱，总共一百万元。他要把卡先放在我这儿，把卡上的密码号，分三段告诉你们仨娃子。要是你们在他百年之内很孝顺，他百年之后这钱根据你们孝敬程度来分，村委会说了算。要是不孝顺，这卡上的钱，您爹在公证处公证过，留有遗嘱全归公。”
　　 张大听了急忙说：“哊，爹，您这不是打俺脸嘛，走，跟俺过。”
　　 张二听了连忙上前搀起老人，说：“爹，走，去俺家。俺的心您能不知，俺再不会要您老受症。”
　　 张三见那架势更不敢落后，赶忙跑上前拽住老人，说：“爹，我是家小的，您打小就最疼我，去我家，您的晚年生活我全包了。”
　　 三个媳妇也全涌了上去，争着抢着要养爹。
　　 金虎“嘿嘿”笑了两声，说：“看，我说你们都是孝顺娃子吧，你爹偏不信，非要这样。可你们争着抢着也不是事儿，我画个道你们看中不中？”
　　 “听村长的。”
　　 “你们轮流照顾你爹，从老大家开始，每家半年。”
　　 “中！”
　　
　　 三
　　 三年后，张老汉因胃癌病逝，三个娃子媳妇排排场场给他办了后事。
　　 这天，阳光明媚。张老汉的三个娃子媳妇、金虎和公证处的人，一起来到了银行取款。张大张二张三把银行卡上的密码号输上后，结果银行工作人员说，卡上就十元钱。
　　 “弄错了吧？再看看。”张老汉的三个娃子吃惊地叫道。
　　 “没错，就是十元钱。”金虎笑嘻嘻地说。
　　 张老汉的三个娃子媳妇把惊疑的目光投向公证人，公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张大气极败坏地大声质问金虎：“你明明说是一百万的？”
　　 金虎深出了口气，说：“可你们也不想想，你爹老实本分，在政府里工作就发那俩死工资，为了拉扯你们三个娃子，给你们说媳妇盖房子，他哪里还会有钱？”
　　 张二指着金虎的鼻子质问：“那你为啥诳俺们？”
　　 金虎望了望眼中喷火的张老汉仨娃子媳妇，心情沉痛地说道：“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我在新疆当兵的时候，一次与一个战友和班长三人外出执行任务回来，要穿过一片大沙漠，可我们带的水都没有了。要穿过大沙漠得七天，没水就意味着死亡。这时，班长告诉我们，他有一壶水，并举到头顶晃了晃，我们听到了水声。班长笑着说，有这壶水我们就能穿越大沙漠，但是水要在最关键时用。在烈日下，在狂风中，我们步入沙漠。第五天头上，我们干渴得再也走不动了，我们三个人的嘴巴干裂得露出红红的血印。我们请求班长让我们用水，可班长说仍不到最关键的时候。我们知道我们要死了。我与战友都产生了杀死班长的念头。班长也意识到了，他在前面紧爬，我们在后面爬着紧追。日落日出，我们又向前走出一天多。此时，风停了，太阳也不再那么酷热。突然，我们发现沙丘下有一片红柳。我们知道我们得救了。因为有红柳的地方就有水。我们连滚带爬扑向了红柳林。我们喝足了水，稍做休息，班长笑着举起那壶水问道，还喝这壶水吗？我们气恼地骂道，喝你个球水！班长把壶颠倒，拧开壶盖，一股长长的细流喷涌而出。你们猜，那是啥？”
　　 张三愤怒地说：“这还用问，当然是水了。”
　　 “哈哈哈……”金虎笑得泪都出来了，笑罢，他郑重地说：“那是长长的沙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