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收获】奶奶(散文)
邻居刘家,有六个孩子,由于刘奶奶重男轻女,家里的三闺女很不得宠,有了委屈,就跑过来跟奶奶诉苦。奶奶有了什么好吃的,也总是给她留一口,一来二去,这个闺女跟奶奶特别亲,稍大些,就经常帮奶奶干些家务,还经常和奶奶一起吃住。长大嫁人,每次回娘家,总是先到奶奶那照个面,然后再回家,给奶奶买的礼物也和刘奶奶的一模一样,弄得刘奶奶妒意大增,逢人便唠叨:“我家的这个闺女是白养了,不知道她是谁生的,回趟娘家,不看亲妈,先去外姓的大妈家打照面,拿点吃的、喝的,跟我亲妈一样待承,真是气人。”邻居们听了,笑着宽慰:“猫狗识温,李家大奶奶对你家闺女好,孩子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咋还生气呢?”听了邻居这么一说,刘家奶奶便不再说话。
解放初期,有一个下乡医疗队在村里驻扎,医疗队的住处由村里解决,而吃饭,则由各家派饭,轮到哪家,那家就负责给医疗队送饭。
医疗队里有一个姓朴的护士,小姑娘当时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子不高,长得瘦瘦弱弱,每次出诊回来,奶奶就等在家门口,看见小护士,就给她塞上半张烙饼,里边夹着摊鸡蛋,或是一个白面馒头夹着麻酱。医疗队有纪律,不让乱收老乡的东西,奶奶就找借口说头疼、脚疼等,把小护士拉进院子,等她把东西吃完了,再送出院子,奶奶总说:“谁家孩子不是肉长的,大老远的来咱这,也没啥好的给人家,让孩子吃饱饭才对得起人家的爹妈。”后来,医疗队走了,也就没了音信。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村里有个村民因为结核病住进了市里的一家呼吸病医院,在急诊室留观期间,遇到医院检查,一个中年的护士长在检查病例卡时,发现了这个村民的住址,便向村民打听:“你们村有一个大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姓李,住在村东头儿,当时有个儿子在当兵。老太太现在还好吗?生活怎么样?”村民按照她的描述,很快就判断出护士长说的就是奶奶,便告知已经去世了,护士长当时很伤心,她讲了许多当年下乡是奶奶给予她的照顾。于是,村民在住院期间,得到了护士长很好的照顾。出院后,这个村民把这个经历当成故事在村里讲述,他说:“李家大奶奶积下的德,没想到多年后,让我受益了,李家奶奶泉下有知,得多高兴呀!”
在老家农村,生活条件并不富裕的条件下,如奶奶这样长寿的,为数不多。村民们每每谈及长寿秘籍,便会用奶奶做例:“人的寿命,跟日子穷富没关系,就得说平常多行善积德,像李家大奶奶似的,一辈子行善,几道村谁家没得到老人的好处,所以老天爷都给记着,一次一次给她添寿。”
奶奶在虚岁七十三那年,突发脑中风,昏迷了整整一周。爸爸把医生请到家里,医生量血压,号脉,看看奶奶的状况,摇着头,表示病情并不乐观,邻居老人悄悄嘱咐爸爸给奶奶准备后事:“先把东西备下,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老太太正在坎上。”爸爸听着邻居叔叔、婶子的劝导,一边准备后事,一边坚持治疗,一周后,奶奶居然奇迹般苏醒过来,这让全村人震惊,都说是老天有眼。“可不是嘛,我到阎王爷那里,他们一点名,没我,我就爬着滚着跑回来了,一路上,那些小鬼儿们也没拦着,这不,就回来了。”奶奶和邻居们打着哈哈,她过后跟老姐妹们说:“才没有什么鬼呀、神儿的,其实都是医生用对了药,我才捡回了老命。”
奶奶苏醒后,脑中风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半边身子没有知觉。刚开始,她让爸爸把她扶着做起来,她用桃木梳子背儿刮她的不能动弹的胳膊、刮一侧的脸、头皮,用一个木棒子敲打被“栓”住的腿;然后,趁爸爸不在家,自己倔强地蹭下炕,扶着炕沿练习。等自己能走了,就拄着拐棍去村里的卫生所,指挥着村医生给做针灸。起初,医生不敢,在奶奶的一再坚持下,才为奶奶施针。在奶奶的指导和鼓励下,经过半年时间,半身不遂奇迹般痊愈了,而那个医生也因此在远近几个村出了名。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间,奶奶已经离开三十多年了,而在老家,人们还会时常提及她的那些过往。奶奶就像一部内容丰富的书,书中的内容,对于我们和家乡的人来说,每次打开,都散发着淳朴与善良的气息,这是一种植于骨髓的朴素味道,日久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