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恋】偷得浮生半日闲(散文)
“浮生”典出《庄子》。原话是“其生若浮,其死若休”。老庄学派认为,人生在世空虚无定,所以称为“浮生”。
啊,“浮生”!一个充满诗意的词汇。
没事时我常常面对着孚玉路上的红绿灯,看着那些匆匆忙忙的人流和来来往往的车辆。真的是人听王法草听风啊。亮红灯时标志物乖乖地一动不动,人流和车辆也跟着嘎然而止;亮绿灯时标志物则快速地摆动,人流和车辆也匆匆忙忙各奔东西。我想,那绿灯象征的是年轻人,他们为工作为生活而劳碌奔波;红灯则象征着老年人,他们无所事事,什么都慢半拍。
我们这些退休了而不用上班的日子谓之“浮生”不也很恰如其分吗?
然而,两个月前,我又被聘为“临时工”。
请我“再就业”的是一家国企,全称是“中国邮政集团公司安徽省宿松县分公司”,单位在孚玉路跟园林路交叉的中心地带。从儿子家出门经过人民路的红绿灯,穿过园林路步行街,再过孚玉路的红绿灯就是我上班的单位。
虽然是临时工,但是商函广告业务部里有我两间房子的办公室,比一般领导干部的办公室还大。里面有一张办公桌,一把办公椅,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一个1500瓦的电热水壶,一个热水瓶。还有几个不是我用的办公柜。够了。
每天早晨,我八点钟准时到佳佳乐吃早餐,然后步行上班。上班第一件事是烧开水,打开电脑。一个小时左右,我都会停下来伸伸腰,这是四十年教师生涯留下的生物钟反应,—到了45钟我都不自觉地停止工作,这习惯,改不了。
天气晴好时出来散步。往东走,面朝着太阳,经过水利局、检察院,来到教育局旁边的松滋小学大路旁边再折回来往西走;经过税务局、交通局,来到中医院的富康路,然后往回走。我留心看手机上时间,两边都差不多是6分钟。以我10年来散步的经验看,这一来一往的距离差不多两公里。
下雨天不能出门,生物钟到了我停下来面对着孚玉路上那永不变更的红绿灯,看看来来往往的人流和匆匆忙忙的车辆。亮红灯时标志物一动不动,亮绿灯时标志物又匆匆忙忙地快速摆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两千多年前司马迁先生的话是如此的经典,成为人类生活永恒的写照。
对面是“黎明国际大厦”。那里1-3楼是购物场所,4-6楼是餐饮酒楼,7-8楼是住宿宾馆,9楼是会议室。第一层分别是黎明购物广场采购部、黎明购物广场、黎明酒店的进入场所,底下地下室还有停车场、餐饮部。黎老板的生意做到这个程度那真是老百姓形容的“上平水下抹泥”。
有一天散步时突然一辆电瓶车停在我面前,一位黑脸老人问我:“老同志,到破凉往哪里走?”啊!我一样的乡巴佬。在芝麻绿豆大小的宿松县城竟然像刘姥姥到大观园迷失了方向。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似乎不知不觉成了半个城里,虽然没有暂住证。我于是非常详细地告诉他,转了这个弯时直接往右边走。
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我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都是农村人。退休回家后,我在家里一个楼上堆了满满的一楼没有一根刺的好茅柴,院子里一间屋里也都堆满了茅草柴,还有两个墙壁边也都堆满了整整齐齐的柸柴。这些茅柴是我一个一个捆着的小茅柴把,柸柴是我锯断用刀劈好的柸柴。妻说我是讨累受,现在真正的农民都不割柴。我没有完嘴。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我乐意。我有我的打算,趁着身体还好,积一点柴,等年龄大了,再慢慢地消费——家里流传一句老话叫七黄八月一根草十冬腊月有得咬。
我是一个拿工资的农民,甚至比农民还传统还保守。我是农民们所说的劳碌命,一生很少有空闲。
孩童时天还没有大亮就匆匆起床,快步跑到学校。做民办教师时,赤脚在田地里做事,一眨眼功夫又骑自行车到教室里上课,脚上的泥巴是不是完完全全洗干净了,天知道;为了一份大学文凭,为了转换正式教师角色,天天晚上在完成备课、批改作业以后,又在煤油灯下发奋读书。农民、民办教师、学生,这三种角色潜移默化地转换,那份尴尬,让我永远刻骨铭心。好不容易转正了,不久还担任了学校教导主任,然而我并没有清闲下来,依然还是三种角色——农民、两个毕业班政治的骨干教师、没有帮手的教导主任。三伏天,天没有亮起床割谷,吃过早饭到学校建档,下午回家挑谷把,一直忙碌到夜晚。直到现在,梦里有时还依稀复制着年轻时日夜忙碌着的情景。
腰酸背痛的时候,曾经想象着,哪一天,不用从事无休无止的繁重体力劳动,那就是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
然而,真的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接到退休文件时,我只是平静地笑了笑,毫无喜怒哀乐的表情。
事实上,这之前我早就不用上班,却可以照拿工资。万岁!伟大的共产主义!我常常一个人在心底里欢呼。只是学校比石屋人多热闹,学校有电脑,要同事,所以才磨磨蹭蹭地在学校生活了几年。
我每天优哉游哉,无拘无束。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四件事,散步,洗衣,上网,看电视,如此而已。
早晨起来梳洗完毕,我外出散步。空气是那么新鲜,阳光是那么灿烂。我在宽阔的水泥路上,看家乡青的山,绿的水,听小鸟们清脆悦耳地竟相唱歌;看路旁边油菜年复一年地开花金黄一片,蜜蜂嘤嘤嗡嗡地忙上忙下,看老人们送孩子上学电瓶车里黄梅戏宛转悠扬;让我牵肠挂肚的是轭头湾的美丽风光。龙湖岸边的空气是如此的新鲜,地势是如此的开阔,景色一年四季变幻莫测,让人无限留恋。
我一天唯一的劳动是洗两个人的衣服,15分钟的劳动量。
看电视重点是宿松新闻、海峡两岸、今日关注。
上网也只是看看新闻轶事,看看我的博客,很少写什么,不过归类整理以前的稿子。
有时候似乎觉得太无事了反而有一点空虚,搞一点劳动,不在乎收成。用有些人的话说,一天工资能够买很多东西的。对于我来说,60多年的劳动已经成为习惯,习惯成自然,改不了。
我一根筋,我要在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度过我的余生。
2016.12.7.初稿,17日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