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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采】 夫 妻 缘 分(小说)
养娘在旁见两个人取笑,感觉玉郎不怀好意,低声跟他说:“官人,你须要当心,这事不是好玩的!大娘知道了,连我也不好。”玉郎说:“不用嘱咐,我明白,你去睡吧。”养娘就去旁边打个铺儿睡下。
玉郎起身拿着灯,走到床边揭起帐子照看,只见慧娘卷着被子,睡在里边。见玉郎拿灯来照,慧娘笑嘻嘻地说:“嫂嫂睡吧,照什么?”玉郎也笑道:“我看姑娘睡在哪一头,才好来睡。”他把灯放在床前一只小桌上,这才脱衣入帐,对慧娘说:“姑娘,我跟你朝一头睡吧,好说说话。”慧娘说:“这样最好!”
玉郎钻进被里,脱了上身衣服,下身小衣还穿着,问道:“姑娘,今年多大了?”
慧娘说:“十五岁。”
又问:“姑娘许的是哪一家?”
慧娘怕羞不肯说。
玉郎把头挨到她枕上。在她耳边说:“我和你一样是女儿家,何必害羞?”
慧娘方才答道:“是开生药铺的裴家。”
玉郎又问:“佳期定在什么日子?”
慧娘低声说:“他们曾教媒人再三来催,爹说姑娘年纪尚小,让他们再缓几年。”
玉郎笑道:“这么推拖了他们,你自己心里不着急吗?”
慧娘伸手把玉郎的头推下枕来,说:“你不是个好人!套了我的话又来耍笑人。要说着急,你今夜心里还不知怎么着急哩!”
玉郎又把头捱到枕上说:“你且说我有什么着急的?”
慧娘说:“今夜成亲没有个对儿,怎么不急?”
玉郎说:“如今有姑娘在此,就是个对儿了,又有什么急的!”
慧娘笑道:“这么说,你是我的娘子了。”
玉郎说:“我年纪比你大,丈夫还是我。”
慧娘说:“我今夜替哥哥拜堂,就跟哥哥一样,丈夫还该是我。”
玉郎说:“大家不要争,就做个女夫妻吧!”
两个说了一阵疯话,愈加亲热。结果是“移干柴近烈火难怪其燃”,两人真的做起了夫妻。
云雨过后,紧紧相抱而睡。
养娘恐怕玉郎弄出事来,躺在旁边铺上眼也不合,听着他们初时说话笑耍就担着心,后来又听得床铺摇动,气喘吁吁,已知二人干成了那事,暗暗叫苦。
早晨起来,慧娘自去母亲房中梳洗。养娘替玉郎梳妆,低声说道:“官人,你昨天怎么说的?怎么又心口不一,做下那种事!被他们知道了怎么办?”玉郎说:“又不是我去找她,她自己送上门来,叫我怎么推却!”养娘说:“你自己拿定主意就好。”玉郎说:“你想,和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同床而卧,就是铁石之人也打熬不住,叫我怎么忍耐得过!你要不泄漏出去,还有谁能知道?”
梳妆已毕,养娘陪玉郎来刘太太房里相见。刘太太问:“儿呀,怎么耳环也忘戴了?”养娘说:“不是忘了,因耳朵眼生了疮,戴不得,还贴着膏药哩。”刘太太说:“噢,原来这样。”
玉郎来到房中坐下,亲戚女眷都来相见,张六嫂也到了。慧娘梳妆完也来到房中,和玉郎相视而笑。
这天刘公公请内外亲戚吃喜庆筵席,大吹大擂,直喝到晚上,各自辞别回家。慧娘依旧来伴玉郎。因彼此心知肚明,没了禁忌,这一夜便放肆起来,连旁边的养娘也不用顾忌了,两人颠鸾倒凤,恣意取乐,比昨夜更加恩爱。
(三)
看看过了三天,二人形影不离。倒是养娘捏着一把汗,催玉郎说:“如今已经过了三天,跟刘大娘说,回去吧!”玉郎与慧娘正火一般亲热,哪想回去?假意说道:“我怎么好开口说要回去?得母亲叫张六嫂来说才好。”养娘说:“那也行。”
孙寡妇虽将儿子假装嫁了过去,可心中却怀着鬼胎,急等着张六嫂来回信儿,眼巴巴望到第四天,养娘才回来。养娘将女婿病因,姑娘陪拜,夜间同睡及两人相好之事细细说了。孙寡妇听后叫苦道:“天啊,这事终于做出来了!你快去叫张六嫂来!”
养娘去不多久,同张六嫂一起回来。孙寡妇说:“六嫂前天说定的三天就送回来,今天已经过了三天,你去告诉他们,快点送我女儿回来!”
张六嫂同养娘来到刘家。恰好刘太太在玉郎房中说话。张六嫂将孙家要接新人的话说了。
刘太太说:“六嫂,你也是老媒人了,难道这种事还不明白?从来有三天媳妇就回去的理儿吗?先前她不肯嫁来那是没办法,今天既到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还能由着她!我千辛万苦娶得个媳妇,到三天就要回去,哪有这个道理?既然舍不得,何不留在家里别许人家?她也有儿子,少不得也要娶媳妇,看她三天能不能把媳妇放回家去?都说亲家母是个知礼之人,亏她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一番话说得张六嫂哑口无言,不敢回复孙家。养娘恐怕有人闯进新房里,冲破二人美事,紧紧守着房门也不敢回去。
刘璞自从结亲这天惊出那身冷汗来以后,身子渐渐痊愈。得知妻子已娶进家来,人也十分标致,心中欢喜,这病更加好得快了。过了几天挣扎起来,半眠半坐,日渐健旺,即能梳洗,还要到房中来看看媳妇。刘太太怕他大病初愈,不便行动,叫丫环扶着,自己也随后跟着,慢腾腾地走到新房门口。养娘正坐在门槛上。
丫环说:“让大官人进去。”养娘立起身来高声叫道:“大官人来了!”
玉郎正搂着慧娘调笑,听说有人来了连忙走开。
刘璞掀开门帘跨进房来。慧娘说:“哥哥,自己能梳洗了就好,但还不要太多活动。”刘璞说;“不要紧。我只稍微走走,就回去睡的。”说完便向玉郎作揖。
玉郎问了声好就背转了身。刘太太说:“我的儿,你先别忙作揖!”又见玉郎背着身,便问:“娘子,这是你的官人。现在病好了,特来看你,怎么倒背过身子?”又走上跟前靠近儿子身边说:“我的儿,她与你恰好正是一对儿。”刘璞见妻子美貌异常,甚为快乐。真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病就又减了几分。刘太太说:“儿去睡吧,不要累着身子。”叫丫环扶着,慧娘也一同走了。
玉郎见刘璞虽然是个病容,却也是一表人材,暗想姐姐得配此人也不亏了。又想道,现在姐夫病好了,倘然要来新房同卧,这事就要泄漏,还是快些回去吧。
到了晚上,玉郎对慧娘说:“你哥哥病已经好了,我不能再住下去了,你快叫母亲送我回家换姐姐过来,这事就算过去了,再住下去,怕就要露馅儿了!”
慧娘说:“你要回家倒是容易。我的终身可怎么办?”
玉郎说;“这事我也想过了,但你已经许配给人,我也聘了媳妇,都不能挽回,又有什么办法?”
慧娘说:“你要没法娶我,我誓以终身与你相随,绝对无颜再嫁他人!”说罢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玉郎为她擦了眼泪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容我再想想。”
两人恋恋不舍,把回家的事就搁到了一边。吃过午饭,养娘上后边去了。二人将房门关上又商议那事,还是没个计策,心下苦楚,彼此相抱而泣。
自从媳妇到家之后,女儿终日形影不离,天刚到晚便关上房门去睡,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这事让刘太太好生不快,初时还认为是姑嫂相爱,不在其意。以后天天如此,心中老大疑惑,几回要说,因想媳妇初来乍到,尚未与儿子同床,还是个娇客,只得耐住性子。
这天偶尔在新房门前走过,忽听里边有哭泣之声,从门缝中看时,只见媳妇和女儿互相搂抱,低声啜泣。刘太太料定这事有些蹊跷,便掀门帘要进去,门却锁着,于是叫道:”开门!快点开门!”二人听见是妈妈声音,擦干眼泪,忙来开门。
刘太太进去便问:“为什么事青天白日的把门关上,在房子里搂抱着哭哭啼啼?”
二人被问惊得满面通红,无言以对。刘太太见二人不说话,一定是有事了,气得浑身乱颤,一手扯着慧娘说道:“做得好事!过来和你说话。”丫环看见,吓得躲在一边。
刘妈妈将慧娘拉到后边一间空屋里,将门插上。丫环伏在门上看时,见妈妈拿了一根木棒,骂道:“贱人!快说实话,我就饶了你,要有—句假话,就打下你这下半截来!”
慧娘还想抵赖。太太说:“贱人!我先问你,她才来几天,有什么恩爱割舍不得,关着房门搂抱啼哭?”
慧娘答不上来。太太举起棒子要打。慧娘料是隐瞒不过,事已至此,索性说个明白,乃说道:
“是这样的。前天孙家听说哥哥有病,怕误了女儿,就把儿子玉郎假扮女儿先嫁过来,三天之后就回去,待哥哥痊愈了女儿再过来。不想玉郎来后,母亲叫孩儿陪伴,我俩就成了真夫妻。今见哥哥病好,玉郎恐怕事情败露,要回去换姐姐过来。孩儿叫玉郎想办法娶我为妻,因无良策,又不忍分离,因此啼哭。不想被母亲看见,这都是实话。”
刘太太听罢怒气填胸,把棒子撇在一边,捶胸顿足骂道:“原来这老婆子这么欺负人,拿男扮女装来骗我!怪不得三天就要接回去。如今害了我女儿,我跟她没个完!拼这条老命也要结果了这个老婆子的孬种!”开了门就冲进去。
慧娘见母亲要去打玉郎,心中着急,上前拉扯,被母亲一把推倒在地,爬起来时,母亲已赶到外边去了。慧娘随后赶过来,丫环也跟在后面。
玉郎见刘太太拉走慧娘,情知事露,正在房中着急,只见养娘进来说:“官人,不好了!弄出事来了!刘大娘拿大棒子拷打姑娘,逼问这事哩!”玉郎听说打了慧娘,心如刀割,眼中落下泪来,没了主意。养娘说:“今天再不走,可就大祸临头了!”玉郎急忙摘下头上饰物,把头发挽起来,从皮箱内拿出道袍鞋袜穿起,走出房来将门带上,离开刘家,跌跌撞撞奔回家去。
孙寡妇见儿子回来,这么惶急,又惊又喜,便问:“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养娘把在那边发生的事情说了。孙寡妇埋怨道:“我叫你去,不过是权宜之计,怎么却做出这种丧天害理的事来!你要三天就回来,事情也不见得败露。可恨张六嫂这老婆子,自从那天去了竟不回来告诉我。养娘你也不回家来一趟,叫我日夜担心!今天弄出事来,害了这姑娘,这可怎么办?要你这不肖儿子有什么用!”
玉郎被母亲责备,羞愧得无地自容。养娘说:“小官人也是要回来的,是刘大娘不肯,说哪有三天就回的道理?我怕他们做出事来,天天守着房门不敢回家。今天刚走到后边,就被刘大娘撞见。幸亏急忙回来了,还不曾吃亏。现在先叫小官人躲两天吧。他家要没什么动静,就是万事大吉了。”孙寡妇就叫玉郎躲起来,等候他家消息。
刘太太赶到新房门口,见门关着,以为玉郎还在里面,在外骂道:“天杀的贼贱才!你把老娘当做什么人,敢来坏我女儿!今天跟你拼了,叫你看看老娘的手段。快出来!”
正骂着,慧娘也赶到了,就去拉母亲不叫她进去。刘太太骂道;“贱人,亏你也不知羞耻,还来劝我!”尽力—推将门推开,房里却不见个人影儿。婆子不见玉郎,骂道:“天杀的!你就是走上天去,也要把你拿下来!”回头对着慧娘说;“你做下这种丑事,被裴家知道怎么做人?”慧娘哭道:“是孩儿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但求母亲可怜孩儿,劝爹爹告诉裴家,把我嫁给玉郎,还可挽回过失。倘若不允,孩儿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罢哭倒在地。
刘太太说;“你说得倒轻快!人家下了财礼聘了媳妇,今天平白无故地要休这门亲事,谁能愿意?要问起为什么原因要休这亲事,叫你爹怎么回答!难道就说我女儿自己找了一个汉子不成?”
慧娘被母亲说得满面羞愧,掩面痛哭。刘太太见女儿这么啼哭,又怕哭伤了身子,便劝说:“好了,我的儿,这也不干你事,都是那老恶婆子设下这丧天害理的诡计。我—时糊涂教你陪伴,落进了她的圈套。现在总算还没人知道,还能保全你的体面。要说休了裴家,嫁给那个杀才,这是断然不能的!”
慧娘见母亲不允,啼哭不止。刘太太又怜又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刘公回来从房门口经过,听见房中女儿哭声,又听见妈妈说话,揭开门帘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刘太太将事情说了,气得刘公半晌说不出话来。思前想后,都是依了太太的主意弄出的结果,就埋怨起她来。刘太太因玉郎走了,又不舍得为难女儿,—肚子气正没处发泄,老公倒埋怨自己,急得暴跳如雷骂了起来。刘公也在气恼之时,两人便动起手来。慧娘过来解劝,三人搅做一团。丫环着了忙,奔到房中去叫刘璞。刘璞在塌上爬起来,走到新房向前劝解。老夫妻见儿子来劝,怕劳碌了他方才罢手。
刘璞把父亲劝出门去,回头问慧娘:“妹子为什么在房中厮闹,娘子怎么不见了?”慧娘心下惶愧,掩面而哭,不敢出声。在刘璞追问之下,妈妈才把那事又说了一遍。刘璞气得面如土色,停了半晌才说:“家丑不可外扬,传到外边被人耻笑。事情到此为止,再想想办法吧!”
(四)
他们一家人吵架被李都管听见了,便在门缝上偷听,听了一阵没听明白。第二天早晨,刘家丫环出门,李都管把她叫到家中向她打听。丫环初时不肯说,李都管取出四十个铜钱来给她:“你说了,这钱给你买东西吃。”丫环接了铜钱藏在身边,从头至尾把事情都向李都管说了。李都管如获至宝,心想,我把这件丑事跟裴家一说,裴家肯定来大闹一场,他刘家必定没脸在此居住,这房子不就归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