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光】水的姿势(散文)
早闻九寨沟有着天下最美的水,却一直未能有隙前去看她。
2007年深秋,九寨沟遍山姹紫嫣红的时节,我终于扑入她的怀抱。冥冥中注定的际会,早一步或者晚一步,必定是另一种相逢。
九寨沟的景致,多年前便已烂熟于心。于是,我来到这里,便如远游的旅人,终于回到阔别的家门。如此的熟络,会不会因此就再无新奇之趣了呢?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正如读一本大书,各人有各人的品法。
如果用雕塑的造型来比喻水的形态,那么水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姿势,就以涓涓细水汇成一片汪洋为序吧。
山顶上,站立着的雪峰,那是凝固的水,是流水永远的宝库与坚强的后盾。雪峰犹如历史、犹如谆谆教诲的父老乡亲,亲自把那个不知前路的游子送出门,期望着他从此长得茁壮,顶天立地,拥有自己的天地。
熊猫海上面有几缕从绝壁上直垂到底数十米的“剑岩悬泉”,这恐怕是世间最细小的瀑布了吧。如果在一部恢弘的交响曲里,这道悬泉也许只是间或穿插的竖琴声,抑或是乐师手里不轻易奏响的三角铁。但每当它响起,必定能穿越乐队,直击耳鼓,表达它清越绝伦的浪漫情思。
不知道有几位游客肯花费一个多小时,行走在从原始森林景点到天鹅海那段小溪流旁。我痴迷地追着小溪的行程,仔细打量她流动的情态。柔情似水,就在于柔情该随物而赋。在那段曲折迂回的小道旁,小溪变换着千姿百态,妩媚地、光彩照人地流过草地,流过坎,流过坡,流过乱石,流过丛林。每过一处,必定献出不同的小调,但每一支小曲却同样婉转动听,如藏家少女的歌声,野性却回味绵长。
到达珍珠滩,水流突然变换节奏,本来浓醇、深厚的水流,突然在这里被摊薄。水流似乎感觉到了天空地阔的无比欢畅,每与岩石相激,必溅起珠贝一样的水滴。这无以数计的珠贝,将在一瞬间,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向悬崖下猛冲,形成一个宽幅的巨瀑。在这惊心动魄的跌落之后,全部水体又突然收束到一起,以一种比哈达还洁白的风貌,向下激烈地奔涌。这极易让人想起少年时代的理想,如果在千万次颠扑后,还会如此激情如火、义无反顾么?就在那种逼人的窒息感还不曾有稍微松缓,又眼见那些激动而白净如练的水注,流过这一段后,立即在不远处再次转换成碧绿色,虽仍然急速地向前飞奔,水面却变得光滑如镜。
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悠远的故乡与童年。我的家乡没有这样的绿水,看到的洪水与此形态相似,却流淌着血一样的哀愁。我见过武夷山九曲溪的绿水,那也是令人眩晕的美,但却没有九寨沟的水质朴自然。这里的水只有清风相伴,它成千上万年来,一直这样毫不矫情地流过大地,纯净得让人忘记一切。
无论是长海还是静海,无论是五彩池还是火花海,无论是娇嫩的天鹅海还是丰饶的芦苇海,每当逼视那水中必定呈现的一汪蓝意时,一种灵魂被击穿的疼痛感会骤然从生命的底色里泛起。
我到过大海,也看过其他一些不错的山水,如果那些山、那些水对我的心灵有一种吸引,那九寨沟的那一汪蓝色,简直是对我灵魂的引诱。似乎冥冥中,我应当属于那里,不由自主间,想如那不顾一切往前奔扑的水流,举身投入这故乡一般的深渊。
九寨沟的水,在雪山里,显示了她的沉默与坚贞,就以静海为限吧,在水的生命历经百转千回后,终究归复的是宁静。静海的宁静,使她得以呈现出让画家羞愧万分的油画质感。
我无法投入这水的世界,我知道我的姿势不足够轻盈。我愿像水一样,利于万物而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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