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锥子山的记忆(散文)
端午节的晚上,妹妹驱车15公里,带我来到县城文峰公园。说公园很漂亮,空气也好;妹妹驾驶的车辆在县城迎宾大道上的某个路口一转弯,就到了公园的停车场。我感到惊讶,每年都从迎宾大道开车回家很多次,居然不知道这儿还有一座公园;虽然在山里长大,但毕竟在平原地区生活了三十多年了,对眼前美好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
妹妹停好车,和我漫步在静谧的公园小道上。公园里有小桥,有小溪,有山坡,有唱歌的青年人,有吹萨克斯的老师,有跑步的健身者,有推着婴儿车的一家人;总之,这儿远离闹市是人们休闲纳凉的好地方。
在夜幕中,我看到了灯光下金黄色的古塔。咦,这不是锥子塔吗?锥子塔座落在锥子山上,位于霍山县老城东南方向的郊外,这是我的记忆。妹妹笑道,那是哪年的黄历了,现在早就在城区之中了;是呀,变化好大!锥子山上的古塔还在,锥子山却没了,锥子山也不能说是山,只是个山丘而已;山丘上有座青砖古塔,官名叫文峰塔,人们习惯叫它锥子塔;所以我有了锥子山的记忆,为什么叫锥子山,也许是山丘的形状像锥子吧。
说到记忆,特别是锥子山的记忆,那是在四十多年前,虽然从未说过,并不证明那记忆就不在了。
那一年我十二岁,参加县举办的全县小学生女子篮球比赛。在体育老师的带领下,我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各自准备铺盖,从大山深处搭乘一天只有一班的客车来到了县城。对我们山里长大的孩子,县城就是繁华的都市;那时候,家家都不富裕,父亲给了我二块钱。二块钱装在裤子口袋里,可是一笔巨款,一学期的学费才一块五毛;一路上,我时不时的就用手摸摸。到了县城车站,与我坐同位的王同学突然嚷自己带的五块钱掉了;我们大家都帮她找,体育老师还特地回到客车上去找,我摸了摸口袋,庆幸自己的二块钱还在。
我们来到锥子山一所老旧的学校住下,一排排老教室,成了我们这些来参加比赛的小运动员的住所。条件好的同学带了铺盖,就可以一个人睡一张床;我带的是垫被,就和姓俞的同学合伙睡一张床上,她带的是盖被。就这样,我们来参加比赛的十几个同学,有二人一张床,有一人一张床睡在同一间教室里。
在吃饭的时候就注意到学校外面有一块菜地上种的是黄瓜,饭后,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就趁着夜色摸到黄瓜地,顺藤摸瓜,我摸到一个又粗又大的黄瓜,摘了黄瓜,我们撒腿就跑。回到有灯亮的地方,我发现自己摘的黄瓜和朋友们摘的黄瓜不一样;她们摘的是青色的又细又长,而我摘的是黄颜色的又粗又大。在这方面有经验的同学笑我摘的是不能吃的黄瓜种,我是又羞又气;如果能重新安上的话,真想把手中的黄瓜种重新安在黄瓜藤上。
晚上,我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没有时间观念,也不知道夜有多深,叽叽喳喳的声音响彻夜空。直到体育老师在窗口把我们训斥一顿后,一个个才都老老实实的睡觉了。一夜无语,而新的风波就发生在早晨起床的时候;当我还在被窝里,独睡一床的朱同学叫了我的名字,问我半夜爬到她床上干什么?我被她这么一问给问愣了,紧接着她就叫嚷自己的钱没了。听到钱没了,我立即警觉起来,赶紧找自己的裤子,却找不到我的裤子,同床俞同学的裤子也不见了。在靠近门口的一张空床上找到了我们的裤子,还有其他同学的裤子;当我取回裤子,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时,心都凉了。翻遍口袋也没找到我那二块钱。俞同学的钱也没了,多少钱我不记得了;紧接着有四位同学发现自己的钱没了。由于白天要在老师的带领下忙着比赛前的事;于是,在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后,我们在房间里开展了相互调查,共同排除和认真分析活动。有人说汪同学昨晚最后一个回来的,回来时大家都睡着了,她的嫌疑最大;我当时就纳闷了,既然是都睡着了,又怎么知道她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呢。无意中发现她身上有很多钱,问这些钱是哪来的?她说是来县城买衣服的,有人说,看到朱同学中午在一块空地上转悠,可能是在藏钱。把每一个人都捋了一遍,最后,一群天真无邪的女孩们,又开始怀疑并确定钱是我偷的。妹妹问,为什么她们要说是你干的呢?我告诉妹妹,也不知是谁起的头,通过赌咒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她们当时一个个都赌咒了:钱要是我偷的,我就是储老师的儿媳妇;储老师是我们的体育老师,当时他还是没有结婚的单身汉呢。她们个个都赌咒了,就我没有赌咒;清者自清,赌咒有意思吗?那二块钱没了,赌咒自己清白也消除不了内心里的痛楚。
比赛开始了,挥洒的汗水和紧张的气氛,使我们忘却对丢钱的追究,相互间的怀疑也就封存于消逝的时间之中了。身上有钱就是为了在别人买零食吃的时候,自己不至于在旁边干看着;现在大家都没钱了,都没有零食吃,也就没人在旁边干看着,也就没有贫富差距了。
十几天的比赛结束了,在临回去之前,我跟一位姓蒋的同学借了一块钱,到街上买了二斤桃子和一些零食带回家。为了还这一块钱,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还清。父母给的零花钱有限,有时还一毛,有时还五分。尽管还钱的过程很是辛苦,但我并不因辛苦而痛苦;我至今也不明白,和我同床的俞同学没人怀疑?和我同座的王同学没人怀疑。房间里还有其他的几位同学,也没人怀疑,跟我隔好几个床位的朱同学为什么第一个说的是我;也许真地是我偷的,迫于同学们的压力,把偷来的钱连同自己的二块全部丢掉;也许是我忘了藏匿的地点,也许我真地像自己说的那么傻,也许就是也许。是否偷了同学的钱,也只有我自己明白,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就像这锥子塔,有人说好看,也有人它不好看;有人说它斜了,有人说正着呢。
妹妹说肯定是那位朱同学干的,我问为什么这么肯定?妹妹说,她这是贼喊捉贼;故意说你晚上到她的床上去了,转移目标。你是俩人睡一床,她是一个人睡一床,这不明摆着的吗?我说,也不能这么断定;妹妹又推断是那位王同学偷的,她家虽然有钱,在客车上就说自己的钱丢了,晚上偷了你们的钱,也不会有人怀疑她的。也许她根本就没带那五块钱。我笑道,清者自清,看到锥子塔才想了起这段往事,事隔几十年,当着笑话说说罢了。
古塔仍在,已不是记忆中的锥子塔,记忆犹新,已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人的一生,有很多说不清的事,又何必纠结那些陈年旧事呢。
很多事,还是笑一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