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渔舟】雁来雁去(散文)
听到窗外有大雁鸣唤,一声跟着一声。
寻声觅迹,不远处的高空中,二三十只大雁风筝一样浮在气流上,缓缓飘动。间隔好些时间,它们才挥动几下翅膀,然后继续盘浮在高空,雄鹰一样,令人浮想联翩。
时下,还不到大雁迁徙的时节,按照往年,起码得到十月初。很显然,这是几只大雁带着今年的新生儿,在练习驾驭气流和飞翔的技艺。它们在天空不停地绕着大圈,不间断地传来领头雁纠正和鼓励般的鸣叫。但是,此刻的雁阵,看起来散乱而没有章法,完全没有它们在迁徙路上那样优美又严谨的一字形或Z字形的阵型。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它们给蓝天增添了一丝生机,让空旷辽阔的天空有了故事和动感。
我凝望着天空,不舍得把视线远离它们。
我喜欢听大雁近似苍凉孤独的长鸣,尤其在夜色中,那声音仿佛一粒石子落在黑夜的湖泊中一样,随即荡开一圈圈的涟漪,荡漾着天地间的寂静、空阔、苍凉、悲壮,以及诸多生命远行和跋涉的向往、信念、勇气、宿命。
过去这两年,我曾好几次在黄昏和午夜前听到它们迁徙时的鸣叫声。我仿佛天生对这种声音持有一种敏感的知觉。每每听到这来自高远处的歌声,我都会屏住呼吸,静静地聆听,抑或跑出屋子,急切地在浩瀚的天空中寻找它们的身影,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紧张。这种感觉,从童年时代犹如童年的烙印一样一直持续到今天的中年。有时候,对某些事物的感觉和潜意识的一些情感是无法言说的,但是,却极其牢固、持久,并且会一直保持那种持久的美好的意向。
我对大雁一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我几乎从来没有近距离看到过它们的眼睛、嘴,或是灰色的羽毛,但是,这种从儿时就留驻在心里那种近似温暖的亲切,却从来不曾变得生疏。大约有好多年,我几乎再没有看到天空中迁徙的雁阵。不知是无心在城市生活的烦乱之余能安心地凝望一会天空,错失了天空的风景,还是大雁刻意改变了它们曾经迁徙的路径,总之,有好些年,我再没有听到它们苍凉的歌声,更没有目睹过那令人紧张又欣喜的高处的风景。
大概,不只是我有这样的感知。我相信,如果提到一些差不多被我们遗忘的事情,很多人都会有同感。何况,这个世界,的的确确每天都有一些东西在消失。有些可能是暂时的,但有些,可能再也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比如一些灭绝的动物、植物,比如中国坍塌式沦陷消失的村庄,比如一些观念,一些情怀……
这两年,我有幸在草原深处,又听到了大雁的鸣唤,并且十分庆幸一些大雁把这里选为它们春夏的栖息地。每年四月以后,北回的大雁会有一部分选择在这里的一处泡子边安营扎寨,生儿育女,度过它们几个月安逸而美好的生活。这让我异常的兴奋,好像儿时的一个梦想得到了实现一样。
尽管有了如此天时地利的机遇,但如果要近距离地欣赏这些天空的精灵,依然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能在地上远远地看到这些身躯庞大的家伙,我已经十分满足了。
或许,有些感知和感觉上的欣喜和美妙,恰是需要用一段距离来保持彼此隐约的神秘,也让那种不可触及的距离,使得彼此免遭过于亲近的接触而发生的伤害和悲剧。
距离,是一些欲望的隔离带。尽管它存在,我们无可厚非,但是,因为有了善良、正义、慈悲、和爱形成的一种距离,我们才能免于去伤害饱含着善良、正义、慈悲和爱的那些生命,或是这个世界。
此刻,目睹它们在天空不停地变幻着队形,并传来一声声充满温情和耐性的鸣叫声,我竟然奇怪地联想到了幼儿园里的情景。对于这些从未远行过的小雁来说,它们的成长比之人类应该充满了更多的未知。天灾人祸对于这些幼小的生命来说,可能会来得更早、更多一些。尚且不说那些贪婪无情的捕鸟人,单是路途的遥远,对它们来说就是最大的考验和天敌。想想人类从婴儿到自立,少说也得数十年,而对于这些大雁来说,上天却只给了它们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相比来说,也许它们比人类更懂得学习和成长,更聪明,更坚毅,也更勇敢……
或许,这正是我一直喜欢大雁的原因吧!
只愿,天空没有陷阱
鹰会打盹,雕会走神,雪山上的风会小一点
愿南方的水草已经丰茂,猎人放弃了嗜好,阳光正洒向鸟巢
愿,人间温厚,土地肥沃,坍塌的墙不会压死蚂蚁
愿,你有故乡,也有远方,走水路的人,唱着水的歌谣
沙漠上,有月光,有水,有陌生人的微笑
愿大雁拥抱南方的黄昏和水草,愿归乡的人,能看到灯光
愿来年的北方,有更多孩子望着天空,看大雁舞蹈
愿远行的人,有路,有诗,有温柔的南方,也有善良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