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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英雄暮年的顿悟和忏悔(随笔)


作者:指尖 举人,4114.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234发表时间:2019-09-07 22:03:59

【流年】英雄暮年的顿悟和忏悔(随笔)
   西班牙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被观众称为从不会令人失望的导演,他的大胆、新潮、另类,对小众人群的深切关注,对人性深刻的挖掘,每每令人在触动和恍然的同时,又眼界大开。回顾他的电影作品,吸毒、暴力、变形、同性恋,跟踪、囚禁、卖淫、性侵、乱伦等极其敏感又大尺度的题材均有涉及。
   《痛苦与荣耀》是佩德罗·阿莫多瓦的新片,这部影片依旧制作精美,情节走心,表演到位,色彩沿用佩德罗·阿莫多瓦独特的审美,橘红、桃红、橄榄绿,苔藓绿,像开头的画面,大片浓郁的绿色树林,浅绿色的草丛,青色河流,雪白床单,橘红花色裙子……你会怀疑这不是镜头语言,更像是画布上的作品。其中一幕,男演员上身深海蓝衬衫,下身藏蓝长裤,背衬通色大红,对面的椅子又是深黑加浅白线,整个屏幕透出来的讯息,意味深长。这种大胆另类的配色,大约也只有佩德罗·阿莫多瓦能做到极致与和谐。
   2011年,他导演的惊悚片《吾栖之肤》之中,黑白灰三种色彩,构成了影片的大部分场景,看起来极其冷静又极赋艺术感。当影片趋于尾声,佩德罗·阿莫多瓦还是给女主角穿了一件枣红的短皮衣,这抹红,更像死人的血,那些打着爱和关切,复仇和报答的幌子的死人血,被她穿在了身上,那时,她局促不安地望向母亲,母亲的目光之中透出不耐烦和陌生。交织着复杂情绪的泪水在眼眶荡漾,但溢不出来了。对于佩德罗·阿莫多瓦,红色衣服,更像他对生命表达的某种尊重、重视,以及关爱。
   影片《痛苦与荣耀》里,随着剧情发展,男主角分别穿过棕色、蓝色、橘色,红色等上衣,衬着他花白的乱发和须髯,呆板面孔,还有那双浑浊,却温和悲伤的眼睛,让人感到老境之时的无奈灰心,当然也有不甘。而他记忆里的母亲,那些花裙子上的花朵,像刚刚从田野之上采摘下来般鲜艳,栩栩如生。他们居住的土房子,凸凹不平的墙面,刷得雪白,上面,挂着蓝色的花瓶,里面插满花朵。前面,红衣小孩坐在一张深色椅子上,低头看书。梦幻般美妙。
   跟《对她说》《我母亲的一生》《吾栖之肤》《破碎的拥抱》完全不同,《痛苦与荣耀》似乎更平和,姿态更低,人因年龄带来的痛感,也更触动观众。许多影评人说,这是德罗·阿莫多瓦的自传体影片。这位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导演,将片中主角年龄,也设置在了60多岁,给他的名字叫萨尔瓦多,身份是著名西班牙导演。所有这些必备因素,或明或暗指向他自己的经历。
   在片中,萨尔瓦多是个疾病缠身的人,光鲜的外表并不能掩饰年龄所带来的一些苍老症状:比如失眠、慢性咽炎、耳炎、胃食管反流、消化道溃疡、内源性哮喘、头疼、膝盖疼,背痛。母亲去世后,他做了背部手术,一夜之间苍老近十岁,而最近,他又发生吞咽困难,每次缓过来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连喝水都成为问题。为维持生命,他只能吃流食,即便喝药,也得将它们碾碎,在水中融化后,才能喝下去。他一个人住在公寓里,没有伴侣,没有孩子,他已经很久没有拍摄电影了,大部分时间都身处位于马德里的豪宅,跟自己苍老,脆弱的身体对话,对抗,并借助药物来与各种痛苦试图握手言和,倘若疼痛减轻,又会被遥远空虚的美丽记忆所包围。直到遇到苏来玛,这个曾经出演过他电影的老演员,带来了一些其他人的消息,比如,与他绝交三十二年的《滋味》的男主演阿尔贝托。就像要掀开所有的疤痕,去探望血淋淋的内里。
   不同于《我母亲的的一生》中那位父亲的最终出现,坏事做尽的父亲涕泪横流,悔恨交加。《痛苦与荣耀》来得更柔和,更缓慢,格局也更大。生命进入老境,记忆中的好时光,像一场无法散场的电影,不停地在脑海里上演。他与交恶的演员阿尔贝托言和,这个人,不止给了他海洛因,安慰了他支离破碎的身体,还通过对他新戏的推广和演出,让他找回了年轻时的爱人。于是,记忆中的记忆,电影中电影,故事中的故事,梦想中的梦想,一系列故事,层叠推进,顺畅明晰。
   在这里,观众看到一个曾经的成功人士,在老年之时深切的顿悟。他想起了母亲,一个既赋予他生命又改变了命运的女人。想起了幼年时遇见的漂亮健壮的大男孩。深夜,有人按下他的门铃,门外,是一个英俊的老男人——当年,这个小他五岁的男人,曾给他带来了无限灵感,带来无与伦比的美好,是,他就是他的爱人。而现在,这个人戒了毒,成了家,事业辉煌,有了两个小孩,又离婚,正在与一位女士交往。所有过去了的,都将成为亲切的回忆,最后一吻,一别两宽。是啊,往事不复重来,时过境迁,你我已不是当初。
   年老之时相爱之人重逢,彼此的爱意更改,乃至爱已消逝,可是,他会把好时光里的向往和被遗忘的坚持带回来。萨尔瓦多接受建议,去医院,戒毒,做手术。释怀,放下,舍,得。热泪盈眶的感觉,在荧幕内外一直涌动,叹人生几番离合,便成迟暮,英雄末路,大风起,尘飞扬,雨雪霏霏。
   《痛苦与荣耀》更像一个年长的叙述者,真诚,深切,冷静,客观地将自己的一生,毫无掖藏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你看见了人性的纯洁和复杂,险恶和脆弱。打着缓解疼痛的幌子,服食海洛因的老人,欲迎又拒,又为它驱散疼痛感到欣慰,又觉得这样做万劫不复。所有的纠结、欣慰,愧悔,都在那双包涵深意的眼神之中。扮演萨尔瓦多的安东尼奥-班德拉斯,这个英俊的男人,是欧洲知名实力派男演员。同时,更是众多女性观众的梦中情人。
   2011年,由他主演的《吾栖之肤》上映,佩德罗·阿莫多瓦将他塑造成一个外表英俊、成熟、深情,极具魅力的外科医生。佩德罗·阿莫多瓦出生于上世纪60年,在这部影片中,他正直盛年,风度翩翩,只有极少数镜头之中,能看到渐渐升高的发际线,那时你会觉得这个人就要老了。但在《痛苦与荣耀》里,一脸胡子将他整张脸掩盖,一头乱蓬蓬的花发,你根本看不出他曾经的英俊好看,加上独有的男人走向老年时的目光,那种带着悲凉又含情脉脉的目光。一个男人最先老去的,不是身体的臃肿,不是头发变白,也不是皱纹加深,而是他的眼睛,那种欲念、贪恋、雄心和恨意都渐次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悲悯的,忧伤的,泛着泪光的不甘。
   《痛苦与荣耀》的成功,我想也得益于这个60多岁的男人。当影片最后,画面重又回到童年的车站,萨尔瓦多和母亲从地上爬起来,镜头一点点拉远,左边露出举着话筒的工作人员。监视器后,萨尔瓦多轻喊一声,卡。
   萨尔瓦多身后,镜头后面,一个强忍泪水的老佩德罗·阿莫多瓦完成了对童年、过往的深情回望,这浑浊的热泪包涵着更多的宽容、顿悟和忏悔。每个人都是失败的,都需要借助某种工具得到救赎。而救赎萨尔瓦多的,也就是说救赎萨尔瓦多的,无疑就是电影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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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以独特的视角,把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个人经历,与他的非凡的电影作品,巧妙地糅合在一起。揭示了一个文学艺术的真实本质:作品即人。任何一部文学艺术作品,不管是小说诗歌或者是戏剧电影,它们都带着作者自己生活的影子,都是作者内心世界的真实反映。本文作者非常熟悉佩德罗·阿莫多瓦导演的作品,看了他的大部分电影,但作者只拿《痛苦与荣耀》这部电影作重点赏析,对他的其他电影作品只是一笔带过,为什么呢?因为“这部电影就像导演佩德罗·阿莫多许多影评人说的,这是德罗·阿莫多瓦的自传体影片。这位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导演,将片中主角年龄,也设置在了60多岁,给他的名字叫萨尔瓦多,身份是著名西班牙导演。所有这些必备因素,或明或暗指向他自己的经历”。电影就是导演的一面镜子。本文作者目光犀利,挖掘人物内心深刻,分析精辟透彻。是难得的鉴赏类佳作。编辑推荐阅读。谢谢作者赐稿流年!【流年编辑:嘉禾】【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190913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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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嘉禾        2019-09-07 22:06:03
  分析很透彻,鉴赏有角度。
2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9-09-15 14:46:19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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