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正在解围裙，她刚把晚饭做好，正要卸妆往出走，听到丈夫喊，便把围裙上的菜屑抖了抖，顺手挂在门旁的钉子上，走出厨房，轻声问道“啥事呀？把你急的！”
　　 张伟个头大，声也大，他还不等媳妇走到身前，便对她说“弄的啥事嘛，丢人不丢人你说说！啊？”
　　 媳妇问“你说的啥呀？谁呀？丢人不丢人的！”
　　 张伟说“咱爸么！还有谁？”
　　 “咱爸咋啦？”媳妇问。
　　 张伟瞪瞪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你说咱爸这人，做事咋这差劲！是脑子有问题啦，还是，还是……哎！哎！”他把拳头在膝盖上面一寸多远的地方狠狠砸了一下，朝媳妇吹了一口气。
　　 媳妇迷惑地望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丈夫往下说。
　　 张伟却不吱声了，把脑袋往沙发上一靠，闭上了眼。
　　 媳妇也坐到沙发上，往他跟前靠了靠，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说“你感冒了吗？头咋发烧哩？”
　　 “哎呀！你真是！感什么冒？哪里感冒啦？”
　　 张伟把媳妇手推开，烦躁地说“没感冒没感冒！有事！有事！”
　　 “啥事呀？你说嘛，看把你憋的难受的！领导批评你啦？犯错啦……”
　　 “去去去！尽说废话，我犯什么错，领导干嘛批评我？你能不能说点别的！”张伟气不打一处来，冲她吼了一通。
　　 媳妇瞥了他一眼，仍然没生气，待徐伟话没完，她把身子抬起来，说“先吃饭吧，有啥事慢慢说，我给你盛饭去。”
　　 张伟嗨了一声，摇了摇头，神情烦躁地坐在了桌子旁。
　　 媳妇把饭端来后，说“有啥不高兴的事？你说。就咱俩，儿子女儿都不在，你怕什么？怕他们听见？”
　　 “他俩在更丢人！”张伟翻一翻眼仁。
　　 “啥事呀这么严重？一惊一咋的！”媳妇不屑地眨眨眼，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端起了碗。
　　 “啥事？”张伟斜瞅一下媳妇，送进一口菜。夹的菜太多，却噎在喉咙里下不去了，咔咔的直咳。
　　 媳妇说“慢点！急什么，又没人抢你的。爸和咱分家住，妈刚走了，没有人分你那一份！……”
　　 不等媳妇说完，张伟把筷子一扔，头朝上狠狠一扬，又猛一低，接着端起桌子上的稀饭，咕噜咕噜灌下去一大半，到最后呛了一下才止住。他把碗一放，擦擦嘴唇，说“你听我说给你，咱爸有二心啦！他，他想，想……嗨！我说出来你可别乱讲乱传！啊？”
　　 “行行，你说吧，快说。”媳妇喝了口稀饭，也往嘴里送了口菜但她没卡住，他可不会一次夹那么多。
　　 “咱爸有人啦！”
　　 “有人？有啥人？”媳妇一怔，咕噜咽下一口后停下，忘了再咽。
　　 “还能是啥人？你真是！女人嘛！女人！”
　　 “女人？女人？”媳妇睁大眼，紧紧盯着丈夫，手中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可不是！”
　　 “你说梦话吧！”
　　 “谁说梦话啦？”张伟又操起了筷子，去夹那块鱼尾巴。说道“咱东邻李婶说的，还能错？”
　　 “李婶？李婶？李婶的话一般不会有问题。这咋回事呀？爸会有女人？”媳妇也有点紧张了，神兮兮地自语。
　　 张伟吞下几口菜后，说“谁说不是呢！所以我上火嘛。”
　　 媳妇沉思了一会后，问丈夫“她，李婶咋讲的？你说说。原话！讲她原话。”
　　 “她说，”张伟压了压声音，把头倒过来，盯着媳妇的眼睛，说“她说，前天晚上，她到爸家里去借个东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有人说话，她赶忙停住脚，怕闯进去不好，就站在了门口。这时，咱爸在屋里头和女人说话哩……”张伟翻了翻眼仁，斜瞟了她一下，拍了一把膝盖。
　　 媳妇问“说的啥话？”
　　 “一定要我讲吗？”
　　 “当然啦！”
　　 “那我可说啦，你别不信。”
　　 “说吧。”
　　 张伟道“爸说，我喜欢你爱你！没有你不行。你睡这边吧，这边软和，我给你把枕头摆好了……我睡你跟前，来，咱俩……”
　　 张伟咂咂嘴，吐出一口怨气，说“听听！听听，不是女人是啥？”
　　 “妈才走半年呀，咋这么急呢？”媳妇自语道。
　　 “谁说不是呢！”张伟噘一噘嘴巴。
　　 媳妇沉吟道“应该不会吧？爸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呀……”
　　 “瞧瞧！你还不信？我也不信呀，可李婶，李婶她能说假话吗？”张伟不吃饭了，斜靠在了沙发上，瞪着媳妇。
　　 媳妇当然知道，李婶是个实在人，村里人也都知道，李婶从来不说假话，她老实憨厚，心地实在，这是人人皆知的。这样一个老实人，该不会无中生有，空穴来风讲这话吧！何况这可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关系到一个人的名誉呀！……
　　 媳妇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完后，找来梳子，把头发松开梳了梳，擦了点润肤的油在脸上，然后对丈夫说“走！问问李婶去。”
　　 张伟说“还用问啊？不相信？”
　　 媳妇没吱声。
　　 张伟又问“真的问呀？”
　　 ”不行！得问问，这是大事。”媳妇招招手，叫张伟起来。
　　 张伟眨巴了一下眼睛，抬起了屁股。
　　 真不巧，李婶家门上着锁。
　　 怎么办？张伟看看媳妇。
　　 媳妇望望天空，这时天已全黑了，村字笼罩在昏昏沉沉的暮蔼中，谁家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吠？一定是村南那家的大黄狗，咱爸可从来都不喜欢狗，他是属龙的，与狗犯相，常一听狗叫就讨厌。院里也从不让狗进去，更别说养狗了。
　　 “走！咱去爸家。”媳妇朝西指了指，那是他们的老屋子，也是老爸的家，他们结婚后便搬到新院子里住了。
　　 张伟有点不解，说“就咱俩去吗？”
　　 “咱俩去看看，是真是假，咱一看就知道了。”
　　 “那……也行。”
　　 他俩蹑手蹑脚地潜进了老爸的院子，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老爸住的那屋子旁。都是熟路，闭上眼睛也能摸到，一点儿也不会走错路。
　　 张伟和媳妇俩踮起脚尖，朝屋内望去。
　　 果然，床上摆着两个枕头！一左一右，并排挨得紧紧的。
　　 啊呀！连媳妇也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张伟更是义愤填膺，牙咬得咯咯响。还是媳妇比较冷静，她拽拽丈夫，凑到他耳边道“别急！再看看……”
　　 忽然，屋里说话了，他俩忙竖起耳朵。
　　 “老伴儿呀！你还睡这里吧，这是你老地方。我给你把枕头摆好了……没有你，我一个人睡不着啊！伟伟你妈！你走了，我好孤单啊！我整夜整夜一个人睡不着……”
　　 啊哟！原来是……！
　　 张伟吐了吐舌头，媳妇把他按按，让他别动，继续听，“看咱爸还说些啥！”
　　 只听屋里又在念叨：“我把你枕头摆上，你就睡在我身边……咱俩还在一起，你没有走！我离不开你，离不开你，离不开……”
　　 夜愈来愈沉，忽然，南边又传来了狗吠。大概是老爸听到狗吠心烦了，骂道“他娘的！一晚上吼！吼！真他娘的，吵得人心烦！伟伟妈你先睡，我下去瞧瞧，揍揍那狗杂种！……”
　　 听到这话，他俩唬了一跳，慌忙掉转车头，往门外奔去。
　　 奔回家，张伟挨了媳妇一小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