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爷爷的尖嘴锄(微小说)
在我老家的一面西墙上,常年挂着一柄锄头。那是一柄尖尖的锄头,一根木头柄短短的,锄头本身则是锈迹斑斑,褐红色的铁锈在上面刻下一幅幅图。
记得小时候,爷爷每年轻都要在重阳节的时候回去,一个人和那柄锄头呆上一段时间,每次爷爷走出,眼角都会留有一些泪痕。小时候不懂事,看到后就会拍着手笑,一边喊:“爷爷哭了,爷爷哭了!”
爷爷不会生气,每次都抚摸我的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孩子,生在你们这个时代是你们的幸运,要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
直到我十二岁那年的重阳,我又和爷爷回到老家,记得那是第一次爷爷带我进去。爷爷进去后,用打火机点燃六柱香,他递给我三柱香,并对我说:“小易,给你三爷爷上柱香,磕个头。”
我接过香,学着爷爷的样子,深深地鞠了三下,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我好奇极了,就问爷爷:“爷爷,你每次回来都是为了纪念三爷爷吗?我还从来没有听您提到过他老人家。”
爷爷告诉我,三爷爷是我爷爷的三哥,那时候国家还很穷,人们都吃不饱肚子,又恰恰赶上了饥荒,整个村的人都处于饥饿中,爷爷和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一打听,一背篓煤炭可以卖到两块钱,几个年轻人就背起背篓,带上尖嘴锄去山上偷挖煤。
老家是个煤炭储蓄量较大的地方,几人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开了一口井,几个人就偷偷地在晚上挖,村里另外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则负责将煤运到离井七公里外的炼钢厂,每次几个人一起工作一晚上,就可以解决村里三天的生计。
爷爷说那是一年夏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村里的粮食都吃完了,外找不到方法,就只能整个村挨饿。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在一起合计,没办法,只有再去井里偷挖煤。
爷爷说要去的那晚上,他在家里就老是心里不踏实,整天右眼跳个不停。爷爷就叫大家别去了,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村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几个年轻人还是背着背篓,扛着尖嘴锄,轻轻悄悄地去到了井口。
爷爷说那一夜就是一场灾难,当他们在井里忙活的时候,雨在外面下起来,那轰隆隆的雷声震得山摇晃起来,当几个年轻人还在手足无措的时候,三爷爷一声:“大家快跑,地震了!”他说完就拉起身边的我爷爷爬。几个年轻人反应也快,赶紧掉转身子爬。
我爷爷是第二个进的井,出来时他却成为了最后一个,没错,我的三爷爷没出来,爷爷说在最后关头,是三爷爷把他一把推出来的,他当时只记得三爷爷说:“好好照顾好爸妈。”
当爷爷回过神来时,只有地震后残留的碎石,雨下了一夜,爷爷也跟着雨哭了一夜。雨到黎明十分才停,
爷爷和那你几位劫后余生的朋友决定要找到三爷爷的尸骸,几人挖了一整天,除了三爷爷留下的一把尖嘴锄,什么也没有。几个年轻一起跪在地上,郑重地朝矿井磕了三个响头。风起了,卷起枝上叶间的隔夜雨敲打在土地上。
回到村,三爷爷的死讯给小村庄蒙上一层悲哀的纱。后来,整个村的人一起给三爷爷建了一个衣冠冢,那柄锄头本来是要一起埋了的,但爷爷死活不肯,留下来每年来看看。
说完后,爷爷已经老泪纵横,他看着我说:“孩子,生在这个时代是你们的幸运,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为那些没来得及享受社会主义新时代的人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