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小河(散文)
想找一把时光的熨斗,烫平岁月的沟沟坎坎,再无乡愁,我却没有这个臂力拿起来,也无从寻找。岁月的脚步停留在村外的小河。东西南北都有河沟,穿村越庄,曲曲弯弯环绕在周围的黄土地,滋养一代又一代勤劳的农人。
一年四季,最好玩儿的夏天。在河沟里割草,在河沟里玩水,男孩子甚至背着大人们偷偷洗澡,女孩子们可没有这个胆量。在河沟里玩胶泥,也是别有趣味儿的,河沟底儿有晒干的地方,会卷起来一层泥片儿,挖起来做手工玩儿。也会在潮湿的地方找泉眼,用铲子刨个坑儿,看见水咕嘟咕嘟往外冒出的样子,就觉得好神奇。这水从地下涌来,片刻一大片,洗手的、涮脚的、洗铲子的,好一阵热闹。只是泉眼也很难寻到,有时挖了好多坑儿也不见水出来。会有调皮的人伪装成小陷阱,看看崴住谁的脚,恶作剧的结果是哈哈大笑。只要是有草的时候,就会有三三两两的割草人,大人小孩,大姑娘小伙子都会加入割草的队伍。白云在蓝天上游荡,黄土地上蒸腾着热气,燥热难耐,汗水顺着毛孔往下流,揩一把脸,能甩出汗珠儿落地,如雨点入干沙土,秒针跳动的瞬间干涸无影踪。田野像一个大摇篮,摇出汗水,摇出自然凉风,丝丝风若有似无,拂面清凉一秒也是清爽。
离村最近的是东地的小河沟,沟底最多两米宽,静静流淌的小河里,鱼小虾多,河水清且浅,水草丛生,藻荇交错在水中央。割草的顽童,挎着篮子,拿着铲子,寻觅青草,半篮子青草也被晒得蔫里吧唧的。到水边玩一会儿,等凉快了再割草。口里唱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麻虾,麻虾啃青泥。”的顺口溜,捋起袖子,挽起裤脚,脱下鞋,赤着脚,在水面上感知水的柔软和骄阳照射的温度,瞬间降温。
河岸边,玉米杆子一人多高,青葱翠绿,小伙伴们的目光落在玉米地旁边的西瓜田里,摇曳的西瓜叶子,隐隐约约可见瓜露出脑袋,勾起来无数条馋虫。听说是邻村一个老太太种的,四下里张望,确信没有大人看瓜的时候,悄悄地从河沟爬上玉米地;在玉米杆的掩护下,手快速地翻动瓜叶,看着差不多熟的样子,赶紧摘下来。河水洗瓜,用手捶开西瓜,掰成几瓣分吃,西瓜下肚,瓜皮洗脸,不熟的瓜的下落是玉米地,杆深叶茂,不容易被发现。谁开玩笑喊一声“有人!”吓得哇哇大叫,擓起草篮子匆匆逃离,生怕被那个大人看见骂一顿。到家里也是不敢吭声的,倘若大人知道是要骂的,甚至揍上一顿。其实在瓜成熟的季节,热心的老人会摘一些甜瓜分给孩子们吃的,小孩儿们嘴里说着“不要”,手都不按心走,老人都是赶紧往怀里塞,拿住吧,你家大人不会说的。我们品尝成熟的果实,会在“罢园”的瓜秧里寻找未长成的小西瓜,从拳头大小到小如弹珠儿,大小不一,都成了我们的玩意儿,扔到小河里,看着入水溅起的水花,也有如扔石子的快感。学过《西门豹治邺》的课文后,在小河边再玩耍时,面对河水总犯疑惑,一张席子坐上一个女子,浮行数十里,渐渐沉入水中,多恐怖的画面!聪明智慧的西门豹,还老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流水淙淙,幻化出一个清官的模样。
村南面的一条小河是宽阔的,穿过邻村,并不属于我们的地界,割草小孩子胡乱跑,也到过这里割草。水清凉透底儿,渴了可以鞠一捧水喝。玩耍的话,还能用手舀住麻虾;也有妇女在水边洗衣,淙淙的流水,冲去尘埃,永远那么清凉。印象最深的是河宽无桥,几块大石头排列在水中,沿着石头可以过河,水涨的时候,漫过石头,脚可以寻找到石头过河。仄歪歪的石头路,母亲拉着架子车,踩着石头过河,我们在河边等待,等车过去,母亲在拐回来抱我过河,等大一点的时候,就自己踩着石头过河。那时老是想起来母亲讲的“铁杵磨成针”的故事,想象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边蘸水,一边在石头上磨针的情景,那是怎样的执着?那么大的铁杵咋会变成针?故事勾起我的好奇心,也曾偷偷试着拿个废弃的铁丝头在石头上磨,终究不成功,作罢,直到上学后才明白是寓言故事。
我们最常去的是西边的河,隔了一个村庄,那已经属于外乡的地界,我们都叫它“西河”。跟着大姑娘们去过几次后,我们小孩子也可以自己跑到地方,主要还是割草。水边的草嫩,也长得快,有一种草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土名字,今天知道是香附子,生长期生长的速度非常快,割过去半晌的时光,从断裂的茎处能再长出寸许,有趣的是草根是个小小的黑疙瘩,我们叫它“地雷儿”,根状茎匍匐延长,部分膨大呈纹外向型,有时数个相连。拔出一棵草,能牵拉出一大群草,也是最让庄稼人头疼的草,疯长,跟庄稼争水争肥。我们小孩儿喜欢剥开外面的黑衣,露出白白嫩嫩的根儿,嘴里嚼一嚼,清淡,个别是甘甜,喜欢这自然馈赠的美味,主要是觉得好玩。喜欢看大人们在水中网麻虾,一个人戴着一顶草帽,穿着皮裤在水中趟踩,一根长而趁手的木棍系着绿色的网插入水中,来回几趟,网中就有可观的收获,灰褐色的麻虾和乱蹦的两三寸的小鱼,推虾的人一脸笑容,可供自己美餐一顿,也专一拿到街里去卖。央求父亲买过小虾米,看着它们在锅里瞬间变成红色,惊奇自己眼睛是不是看花了,好神奇!焦香酥脆,是儿时对美食的记忆,长大后却再也寻不到。
光阴流转几十年,东河干了,南河上的石头没了,有桥却无水,西河的水也变少了;只剩下风干的记忆在脑海里成为一幅一幅带着童真的画卷,暖暖地躺在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