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巡礼“昆仑三雄”(散文)
一
假如要为新疆选一个象征,我首选“昆仑三雄”。
在候选者中“昆仑三雄”定会名列前茅。
当然,博格达山腰间的天池,阿尔泰山脚下的喀纳斯湖,伊犁的果子沟,吐鲁番的火焰山等风景胜地也颇有名声,但想与帕米尔高原上的“昆仑三雄”相比,那就“稍逊风骚”了。“逊”于何处?让我的亲历亲见为你作答吧。
1979年的夏天我走进新疆,定居在位于昆仑山西段首部的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图什市,相识了“昆仑三雄”,相交了“昆仑三雄”,这一相识相交就是十四年。
记得第一次到克州,我是乘坐一辆大货车从乌鲁木齐出发,开车的是一位汉族师傅。第一天的路程是翻越天山,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与司机师傅交谈很是方便,可我不敢问话。
天山脚下的路弯曲险要不说,最吊人胆的是我刚把头伸向车外,头顶上就垂直下刀刻般的鼻梁压缩着你;刚把目光转向车外,迎面就横亘着深陷的眼窝窥视着你,我只能闭眼,缩头,紧绷着神经翻越在天山的险道谷壑中。
直到第二天,汽车终于爬出了天山行驶在茫茫戈壁滩上,我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虽说眼前展现的是空旷与单调,车轮辗转的是砾石与沙荒,总是可以任我迎风沙振臂,追大漠抒怀:
新疆,我来了!
戈壁滩,你真漂亮!
司机师傅也放松了神经与我说起话来:“戈壁滩有什么漂亮,漂亮的在远处。”他把目光投向远处。
随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远处时断时续时隐时现的山脉。
“是那些山吗?那山叫什么名?”我敛着心情问。
“昆仑山。”司机师傅平声回答。
“什么,昆仑山?那就是……”我仄声大惊。
“第一次见吧,好好看看新疆的山与口里(新疆方言,内地的意思)的山有什么不一样。”司机师傅没有笑我大惊小怪,倒像位智慧的老师让我认真思考起眼前的书卷。
昆仑山,这个誉满全球的“世界屋脊”“亚洲脊梁”的名山,之前在书本里读过,而亲临亲见还是第一次,并且这第一次又是我坐在车上远距离的亲见,这让我的亲见有了一种空间距离上的美感。
远眺昆仑山,时而参差着身躯蜿蜒盘踞,时而云雾缭绕着半遮面,时而展现冰川雪岭,时而露出冰山一角。当距离的阻隔使得昆仑山藏匿起来看不见了,我猜想着她是不是在里面整合着队列的秩序?当车轮的速度使得昆仑山跳动起来,我忽然觉得一支严整的卫队正高举着爱好和平的旗帜在巡逻。“觉得”,让我问题丛生,我问司机师傅:“前面又是什么山?”
“昆仑山。”司机师傅回声依旧。
“还是昆仑山啊?半天时间都过去了,还没跳出‘如来’的手心!”我慨叹着昆仑山的长。
“这才是昆仑山的东段,在巴州(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等到了克州(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就到了昆仑山的西段。”司机师傅俨然一张活地图,我岂能不读。
“这么长的山脉有多少座山峰?”
“最高的山峰有多高?”
“山峰有名字吗?”
“有人登上去吗?”
“山上除了冰雪还有别的吗?”
我的问题像昆仑山脉一样长,像昆仑山峰一样多,长得让司机师傅来不及回答,多得让司机师傅难以作答。
“你这个娃娃,怎么这么多‘吗’,等到了克州自己去问昆仑山。”
我琢磨着司机师傅的话,没好意思再问,却是打开问匣把这些问题一一储存。没想到,这些储存成了我之后求学路上追逐的最美的梦。
二
1989年至1992年,是我在新疆师范大学求学的四年,每年往返于克州与乌鲁木齐之间至少有四次,每一次都是昆仑山相伴着我,我追逐着昆仑山,而每一次追逐都让我对昆仑山有新的发现新的喜悦新的希冀,即使是视觉和知识达不到的地方,昆仑山也会为我生出各式各样的神秘,各式各样的美好。
那是个暑假,我乘坐一辆从乌鲁木齐至喀什的大客车回家,与我同车的有一男一女两位外国游客,刚上车时他俩并排坐我前面,没等到开车,那男生就比划着与我换座位,我明白他是想坐在靠车窗的位置方便观景,就这样我与女孩坐在前面。我不会说英语,但我的简单手势这女孩看懂了,她的变调汉语我也听懂了。
这是一对来自加拿大的年轻夫妇,多次利用假期来中国旅游,第一次到北京,第二次到西安,这是第三次准备到喀什。
两个外国人几次不远万里来中国旅游已是令我叹赞,又不远千里车程劳顿到西部边陲访问更是令我叹赏,“热爱中国”的情感一下子拉近了我与这对陌生的加拿大人的距离,我没有理由不为他们导游,没有理由不为他们介绍我敬仰的“昆仑三雄”。
“知道我的家乡在什么地方?”我比划着问加拿大女孩,有意把家乡前面的“第二”一词删掉。她耸耸肩,摇摇头。
“克州阿图什,在昆仑山西部,距离喀什仅四十公里。我的家乡素有‘万山之祖’的称誉。离喀什不远有一座拔地而起的独立山峰,它像一位盘腿而坐的长者泰然端坐在那里,当地人叫它是‘慕士塔格阿塔’,‘慕士’是‘冰’的意思,‘塔格’是‘山’的意思,‘阿塔’是‘父亲’的意思,那就是被人们称为’冰山之父’的慕士塔格山。据说当年玄奘大师去印度取经时,在慕士塔格山近旁停留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见这‘冰山之父’的性格是何等的亲切友善。”
我的导语跳动着,不,是激动着这个加拿大女孩,她忘情地拍手:“That’swonderful!(太棒了!)“Amamzing!”(太神了!)
热爱,就是这么神奇而伟大,它能一下子使两种不同版本的语言不用翻译便渐融渐通,尽管误处不断,但其本意是确切的——我们都爱恋上了“昆仑三雄”,这爱恋又让我的旅游导语变成了桑梓情愫。
“在我的家乡还有两座与慕士塔格山相连的名山,一座是公格尔山,另一座是公格尔九别山,这三座山鼎立雄踞在昆仑山西段,被称为‘昆仑三雄’。”
“Haveyoubeenupthere?”(你登过?)她两手向上攀爬着问。
我回她个耸肩摇头,却是自豪地告诉她:“别说我,就是国际登山队员也上不去。”
“Why?”(为什么?)
“因为险。公格尔山是‘三雄’中身材最高的一座,7719米,身段呈金字塔形,身躯全部由岩石和冰雪构成。南坡是复杂的冰雪地,北坡是陡尖的峭壁,想征服公格尔山比征服珠穆朗玛峰还难,不少人因试图登上公格尔山而丧生,直到1981年,英国登山队才从南坡首次登上峰顶,而从北坡达到峰顶,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我俨然一个登山队员生动准确的描述着公格尔的雄姿与个性。
她瞠目点头,惊恐佩服之情跃然脸上,继而,她扳着手指数到三问我说:“另一雄?”
“聪明。”我给她竖起拇指,接着说:
“另一雄是公格尔九别山,也称小公格尔。传说是西天九位银装素裹的玉女手拉着手,肩偎着肩站成一排,向世人飒爽着她们的秀美,贞洁着她们的容姿……”
一路上,我就这么津津乐道着“昆仑三雄”,她就这么津津乐闻着“昆仑三雄”,“昆仑三雄”引诱着我们开始了第三天的行程。
清晨,我们从阿克苏出发,不记得汽车行驶了多长时间,只记得我一直在计划着今天该给这加拿大女孩说说在飞机上俯瞰“昆仑三雄”的另一景观:近在咫尺的威严,头戴白雪的盔帽,巍峨矗立的脊梁,冰雕玉琢的仙神……
“Wow!Wow!……(哇哇……)”
一阵惊讶声结束了我的计划,身边的加拿大女孩一边对着窗外喊着“Wow!Look!Look!”(看!看!)。一边搡着我的胳膊,我自是把目光投向车外,送到远处。只这一投一送便把目光锁住了。
说实话,乘车远眺“昆仑三雄”奇景不知有多少次,但眼前的奇景却是第一次目睹,我被震惊了,她被震惊了,她再也坐不住了,抓起我的手几步就跳到车门口。司机师傅连声大喊:
“坐好,别乱动!”
“她急着上厕所。”我急中生智撒了个小谎。
三
汽车停在了戈壁滩上。跳下车的她面向着西边的昆仑山张开了双臂奔跑了百十米远,有一揽昆仑于怀的架势。那个男生随后也跳下车举起相机“咔嚓”起来。我只是在看,看清楚了,看明白了。
之前史料上的记载,史书上的描述全被眼前的景象诠释着,我情不自禁地拉着加拿大女孩的手,兴奋地指着眼前的奇景对她解说:
“看到前面这片沼泽地了吗?它的深处就是天然气的资源,现在正在开发,远景十分广阔。”
“看到沼泽地周边的戈壁滩上的这些植被了吗?这些植被枯萎后会被泥沙长期淹埋在地下,再经过长期地质作用后会转变成层状的固体,这个固体就是煤。”
我只说了两看,这位加拿大女孩就瞠目结舌,一个“啊”连着一个“啊”,我假装没听见,继续着解说。
“再看远处的昆仑山。半山腰间闪着灰白、灰黑颜色的岩石,就是石灰石,这些石头是制作水泥制作漂白粉的原材料。”
“再顺着腰间往上看,看到一会儿闪着紫红色,一会儿闪着深绿色的岩石了吗?这些岩石就是铜的原材料”
“再往上面看,看到了一闪一闪的赤黄色岩石了吗?那就是黄金的原材料。”
我又说了三看,这位加拿大女孩忽地搂住了我的脖子,送我一个长长的吻。我顺势扯着她的双手轻拍着,以示理解,以示且听再说。
我与女孩双手互握面说: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听说没?”我问,女孩摇头回答没。
“这是南朝诗人周兴嗣编的《千字文》里的句子,句中的‘昆冈’就是昆仑山,意思是玉石的发源地就在昆仑山。昆仑山上的玉以和田玉最为著名,你这次去喀什可以选一个啊。”
加拿大女孩激动地摸着手臂,好像昆仑玉已经戴在了手臂上。
我抓着她的手臂同举着指向昆仑山的最高处说:
“‘昆仑山雪山矿泉水’知道吗?”她即刻点头以示知道。
“昆仑山雪山矿泉水的水源就是昆仑山山顶上的这些长年积雪,这些积雪不断地沉降融化后渗入地下岩层,再经过五十年的过滤和矿化,才孕育出不可复制的‘昆仑山雪山矿泉水’。昆仑山雪山矿泉水,原生态纯自然,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放心喝吧。”
我恰似一个广告商,专业着广告着昆仑三雄;加拿大女孩恰似一个受众者专心着享受着昆仑三雄。
此时骄阳正似火,把昆仑山山脉染映得光怪陆离,明快强烈,丰富多彩。把昆仑山山体叠加得层层缠绕,错落有致,扑朔迷离,真真是一幅浓墨重彩的不朽画卷。
这就是“昆仑三雄”的伟大——蕴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
这就是“昆仑三雄”的圣洁——储存着自然清纯的玉石水源。
这就是“昆仑三雄”的神奇——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原始本色。
一位大家说过:现代的精致是没有诗意的,真正的诗意在历久不变的原始生态中。就像这,我敬仰的“昆仑三雄”。
“开车啦!”
司机师傅的喊声,清晰了我的解说,唤醒了我们的沉醉,转换了我们的方位,我们手牵着这手,高诵着“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的诗句,跑进车里,前行在古代玉石丝绸的商道上,奔驰在现代一带一路的通道上。
我为什么首选“昆仑三雄”作为新疆的象征,这算是理由吧!
“昆仑三雄”,就像一本书,最适合用巡礼的方式拜读。是否还可以再读一遍,我不知道,掩卷深思,第一次巡礼的意义我还没有完全读透,我还在重温着这次巡礼的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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