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回乡(小说)
冲子还没有回家,卢福财焦急地等待着,也许冲子偷走了他的钱就不再回来,若冲子真混成这样,成了游手好闲的混混,他咋对得起那舍命相救的禄子哥?但他也是无可奈何。
夜幕已降临,屋外起了徐徐凉风,吹得屋外的树木及山上的丛林飒飒作响。卢秃子又燃着了一支烟,他知道财子哥的心病是冲子,可这的心性从小就养成了,要想一时改掉,怕有难度。
谁?是冲子吗?卢福财问道。夜幕笼罩着整个六官垭,来人只见得影子。
财子哥,是俺,冲子没在家?卢秃子说。
俺刚在后山上逛逛,冲子在困觉,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卢福财说
你丢了什么东西没有?卢秃子有些担心。
俺的挎包不见了。卢福财神情有些沮丧。
肯定是卢冲子偷走了,你的挎包里有啥东西?卢秃子急切地说。
福寿老弟,俺俩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有些事儿俺就不瞒你了,那挎包装有三万块钱,这不是俺的私心,俺这大半辈子就欠禄子哥一条命,寿子老弟,这次回来,也没给你及垭里的亲人们钱,俺这段时间手头上有些紧,下次回来了一定补上,冲子的年龄不等人,该是讨婆娘的年纪,俺想用这三万块钱给他讨个婆娘,给禄子哥续个后,也告慰他在天之录。卢福财有些伤感。
财子哥,快跟俺走,俺知道冲子在哪儿?说着,卢秃子拉起卢福财向门外走去,趁着月光,他们越过垭口,向垭外走去。
俩人急匆匆地小跑着向垭外跑去,月光普洒大地,山谷幽静,偶尔路边扑腾出一两只野兔,卢福财在些胆怯,而卢秃子则习以为常,小跑在前边。约摸半个小时,他俩儿跑进了路边的一间灯火透明的房子里。
屋里烟雾袅绕,稀里哗啦地尽是麻将声,几桌麻将正发着烧,一张张红版票子直往上送。
冲子,你的胆儿真大,快跟俺回去,否则,俺让你蹲笼子。卢秃子气不打一处出地吼道。
秃叔,俺玩得正起兴,要不,你也来几把,过过手瘾,赢输都是俺的。卢冲子嬉皮笑脸地说着。
冲子,不能玩,玩物丧志。你要走正道。卢福财说。
财爹,你也来了。冲子没想到卢福财也会来,做贼心虚,心里有些怯怯的。
再不走,俺打110报警了。卢秃子掏出了手机,正准备拨着电话。
一个妖艳的女人一步三扭地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这里的老板娘,见来了两个大男人,样子有些不善,其中的卢秃子她认识。她笑嘻嘻地说,卢村长,你这是何必了,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和气生财。
卢秃子停止了拨打电话。怔怔地望了老板娘,说,胡老板,冲子还小,不能走这条路,俺希望你以后留点心,不要让冲子再进你这个门,否则,俺就不客气了。
老板娘依然笑嘻嘻的,笑脸上尽来妩媚,说,卢大哥,你这话说的,腿长在冲子身子,他要进来,我是做生意的,有时想拦也拦不住。
这个俺不管,反正冲子不能进你这个门,俺想这一点你做得到,若做不到,俺会向公安实名举报。卢秃子毫不相让地说。
好好好,卢大哥,我听你的还不行吗?女老板终于松了口气。冲子,跟卢大哥回去,以后你就别再进这个门。她显得毫不客气,不能为了一个卢冲子,让她“关门大吉”。
卢冲子极不情愿地从麻将桌上站了起来。他有些怯意,做贼心虚,不敢抬头正眼看卢福财和卢秃子。
归来的路上,山风吹拂,卢福财感到有些凉,而此时,冲子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微微颤抖。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冲子披上,说,冲子,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卢冲子顿时感到身上起了一阵阵暖意,不仅身子暖,而且心里也暖,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长大,每天冷一阵暖一阵饱一顿饿一顿地过日子,没有人关心他,小时候,垭里的娃儿都有爹娘疼着,可他的爹娘呢?从他有了微弱的记忆起,他都没有见阿爹阿娘的面容,他没有一点爱,饿了,有时就摘山上的野果子,渴了,就捧起垭底的溪水喝,有爹娘的娃儿像块宝,没爹娘的娃儿像根草,他就是路边一棵孤零零的小草。他低头不语,不敢正眼看秃叔和财爹。
三人走在土路上,各自心里都有愧疚,任山风吹拂着他们弱小的身子。愧疚之后,人间的真情慢慢地温暖着他们的身子。
喜凤把饭菜热乎了两遍,还不见卢秃子回来。她自言自语着,这个死秃子,死到哪里去了?俺就嘀咕了几句,就生气了,还算不算个男人?她边自语着边走出了家门。她也猜想到了,财子哥的心病就是冲子,肯定在冲子那里。到了冲子家,房屋里没有灯火,房门也关得紧紧的,没有一点声响,这是奇怪了?财子哥去了哪里?冲子不见了,死秃子也不见了。她只得悻悻地回家。
山风依早在吹,偶尔听到几声不知名的野兽的叫声,说也奇怪,在以前饥荒的年代,山是秃的,秃得像卢秃子的秃顶,没有几根毛,人是穷的,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顿顿都是野菜搅着稀稀的包谷糊糊。而如今,人富了,日子好过了,山里到处都是青山绿水,那些曾经令人胆寒的豺狼却不见,晚上,走在山路上也不觉得害怕,最多碰到了也都是那蹦蹦跳跳、可爱的小兔子。
卢秃子终于打破了沉默,冲子,你知道你财爹这次漂洋过海、不远千里回到家乡,为的是啥?为的就是放心不下你这个臭小子。
是呀,冲子,这么多年了,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爹娘去得早,你可要走正道,做真人,像你阿爹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卢福财接过卢秃子的话。
卢冲子一直低头不语……
卢秃子和卢福财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着卢冲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卢冲子本质不坏,有着垭里人憨厚、善良的本质,听着财爹、秃叔的话,他感到一阵阵暖意。天上的月亮普洒着银辉,星星也很感动了,眨巴着眼睛。感动的泪水在他眼里打转,他说,财爹、秃叔,以后俺就听你们的,俺不想再糊里糊涂地过了,俺想有一个家。
冲子,你这话说的好,明天,俺就要离去,以后,你就听你秃叔的话,成个家,过上安定的日子。卢福财说,接着,他又把禄子哥如何在战场上救他的事儿向冲子叙说了一遍。
卢冲子听得眼泪汪汪的。
不大一会儿,他们三人就翻过了垭口,走进了垭里,直接走进了卢秃子家。
你们三人死到哪儿去了?饭菜都凉了。喜凤边嘀咕着边把菜端上了桌子。
卢秃子又从里屋拿出了一壶酒。今个儿,俺感到了亲情的重要及温暖,今晚,俺们叔仨喝几杯。
喜凤见卢秃子改变了态度,而冲子也愿意重新做人,打心底里高兴,也加入他们喝酒的阵营。这个晚上,他们一直喝到深夜,个个都有些醉意。
冲子,俺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儿,你财爹的挎包在你屋里不见了,是不是你拿去了?卢秃子借着醉意说。
卢冲子埋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冲子,那挎包里的三万块钱本来是俺给你留的,好娶个婆娘。卢福财说。
冲子,把钱拿出来,让你凤婶子给你保管着,等瞅着了好闺女,给你娶回来。卢秃子说。
冲子,把钱让你凤婶子保管,你凤婶子的人品你是知道的,她绝对不会动用你半分钱。卢福财说。
冲子,你把钱放在俺这儿,可能你的钱还会生崽,放在你那儿,说不定,明个儿手痒了,又去赌掉了。喜凤补充着说。
卢冲子这才把塞在内衣袋的票子摸了出来,递给了喜凤。
俺这是四人当八面,当面给你点清楚了,绝不用你一分钱,这钱是财子哥的心意,一分一厘都要用到点子上。喜凤边说着边数了起来。数的结果少了五百。
五百被俺——刚才——输掉了——卢冲子嗫嚅着。
好了,冲子,只要你改邪归正,婶子打心底里高兴,这五百俺给你添上了,整三万。喜凤说。
冲子,你的凤婶子对你多好,以后你可要好好做人来报答她。卢福财说。哦,对了,冲子俺的挎包呢?
财爹,挎包里除了三万块钱,也没有其它贵重的东西,被俺扔了。
扔到哪里了?挎包里还有一个军用水壶呢?卢福财急切地问。
财爹,俺扔到垭底的河里了,那个军用水壶里也没啥,尽是一壶的灰烬,俺以为里面有金银财宝,把灰烬倒进了河水里,里面什么也没有。卢冲子一板一眼地说。
卢福财身子颤了一下,浑身哆嗦了一阵子。
财子哥,你咋了?卢秃子关切地问。
没啥,可能酒喝多了,有些凉意。他的外套还披上卢冲子的身上。
喜凤进了里屋,把卢秃子的衣服找了一件给他披上。
夜已经深了,卢福财和卢冲子没有回去,他俩睡在卢秃子的偏厦里。一夜,他未曾合眼,禄子哥呀,这也许是天意,你的骨灰已回到了六官垭,将浸润在垭里的每一片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