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校门口（回忆）
　　 红梅背着书包从校门内出来。
　　 两个人在后面指指点点：
　　 “她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对。”
　　 “那么大个儿，还读书？”
　　 “乡下来的，老补习。”
　　 红梅低头加快脚步。她拼命咬住嘴唇，眼里闪现两点泪花。
　　
　　 县委宿舍
　　 柳姨：“红梅，红梅！”
　　 红梅从书桌上抬起头来：“柳姨！”
　　 柳姨：“给！介绍信。明天就去电机配件厂报到。”
　　 红梅：“电机配件厂？太好了。”
　　 柳姨：“怎么样？柳姨可是说到做到。”
　　 红梅：“我爸爸知道吗？”
　　 柳姨：“傻孩子，你爸爸不是开会去了吗，还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红梅：“那，是不是等爸爸回来再……”
　　 柳姨：“放心！你爸爸那儿有我。”
　　
　　 县委宿舍
　　 桌上放着旅行包，刚回家的赵书记正在洗脸。红梅身穿工作服推门而入。
　　 红梅：“爸爸！”
　　 赵书记：“你上班了？”
　　 红梅点头：“嗯，在电机配件厂。”
　　 赵书记：“谁让你去的？”
　　 红梅一怔：“柳姨呀。怎么，她没有对你说？”
　　 赵书记：“唉！红梅呀，爸爸以前是怎么对你说的？”
　　 红梅：“爸爸，难道你就一点也不为我想一想？”
　　 赵书记：“可这是徇私舞弊，是一股不正之风。”
　　 赵书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信件和纸条：“你看，这是群众的意见信，这是县委干部要求安插几十个子女和亲属的条子……”
　　 红梅呆怔地跌坐在椅子里。
　　 赵书记：“红梅呀，爸爸不是不心疼你，可是路还得靠你自已去走。爸爸当年参加革命时，就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名誉、地位、生活待遇。现在，难道你要我丢弃这一切，去利用特权谋取私利吗？”
　　 红梅：“那……爸爸，我还是回学校去补习功课。”（回忆完）
　　
　　 大队会议室
　　 红梅：“今年我又没有考取大学。爸爸不愿利用职权徇私舞弊，替我安排工作，我又厌倦了那种老是补习呀补习呀的生活，这才决定回农村来。我想，回到农村，至少可以发挥一点自已的作用。”
　　 大刚：“你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红梅：“可是，那一天你还拼命反对我呢。”
　　 小兰：“红梅，你误会了。他不是反对你回农村，而是反对……”
　　 大刚：“来！红梅，让你看一样东西。”
　　
　　 大队另一房间
　　 这是一间摆满了许多药品、仪器和各种植物标本的小房间，看去像是一间简陋的实验室。
　　 大刚与小兰带领红梅走进实验室。
　　 大刚打开电灯，走到一个竖立着的三角架旁，从架里的几层园匾里抽出一只匾。匾里铺满枝叶，枝叶上爬满了各种各类昆虫的许多幼虫，一只只半死不活地僵卧着。
　　 红梅：“咦，这些虫子怎么了？”
　　 大刚：“现在它们已经变成寄生蜂孵卵的窝。”
　　 红梅：“寄生蜂？”
　　 大刚：“对，寄生蜂——害虫的天敌。”
　　 大刚又抽出一只匾，递给红梅一把放大镜：“你看，这是小茧蜂，这是赤眼蜂。”
　　 放大镜下显示寄生蜂全貌。
　　 大刚：“寄生蜂把卵产在昆虫体内，产卵时注射了一点麻醉剂，使昆虫保持半死不活的状态。幼蜂孵化后，便以昆虫为粮食，直到长大，变成成蜂为止。大量培养寄生蜂，用它来取代农药，既能消灭害虫，又能节约成本，更重要的还是它不像使用农药那样会破坏生态平衡。”
　　 红梅：“太好了！”
　　 大刚：“本来，我想要你来参加我们的科研小组，没想到你一开始就要求去学养鸭。”
　　 红梅：“现在我也可以参加呀。”
　　 大刚：“现在，你研究什么？”
　　 红梅：“科学养鸭呀。”
　　 小兰：“科学养鸭。嗯，好！”
　　 大刚：“好！”
　　
　　 9，红梅家客厅
　　
　　 张大妈：“好！你不管，我管！我去把红梅喊回来。“
　　 赵嫂：“哎，大妈，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张大妈：“我生气？听了那些话谁能不生气？什么‘一个高中生，成天跟着鸭屁股转，没出息’呀，什么‘一个大姑娘，成天往水里泡，不像话’呀。尤其是那个唐二秋，说得可难听死了。”
　　 赵嫂：“那又怎么样？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你能把它封起来？”
　　 张大妈：“可咱可以不养鸭呀。你看，红梅这才赶了几天鸭，人就黑了，瘦了。你不心疼她，我可心疼她呢。不行！我这就去把她喊回来。”
　　 张大妈说着就往外走。
　　 赵嫂追到门口：“哎，大妈！大妈……”
　　 她的画外音：“让她去吧，这也是一个考验，考验……”
　　
　　 鸭寮内
　　 红梅手持笔记本，正在请老张新传授养鸭的经验。
　　 老张新：“‘鸭蛋挂在竹竿尖。’就是说鸭子长得好坏，生蛋多少，全在于放牧饲养。”
　　 红梅边听边记：“嗯。”
　　 老张新：“‘早勤赶，晚慢赶；空腹多赶，饱腹少赶；上坡下坡适当操赶。’这是说赶鸭的方法，又要看时间、地点和鸭群的情况灵活掌握，各有不同。”
　　 红梅：“嗯。”
　　 老张新：“‘九月九降风’鸭子进入歇蛋期……”
　　 张大妈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
　　 红梅：“大妈！”
　　 张大妈（对老张新）：“好你个死老头子！我左说你不听，右说你不听，现在可好，惹出事来了。”
　　 老张新：“什么事呀？”
　　 张大妈：“还什么事？我的天！村里的闲话都满天飞了呢：说你不通情理，收下这么一个女弟子。说红梅她没出息，高中毕业学养鸭。你们还蒙在鼓里。”
　　 老张新：“我当什么事。那些话你听它干吗？”
　　 张大妈：“你不听，我的耳朵可设有聋。”
　　 老张新：“你爱听，就听呗，关我什么事？”
　　 张大妈：“不行，我还要管！”
　　 老张新：“那好，你就快去管吧！别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张大妈：“别人我管不着，我可得管管你。”
　　 老张新：“管我？”
　　 张大妈：“对！管你。不准你再带红梅去赶鸭了。”
　　 老张新：“嘿！你的权力倒蛮大呀。”
　　 张大妈（对红梅）：“孩子，你妈妈不疼你，我疼你。你大爷不疼你，我疼你。走！跟大妈回去，别再干这断命的苦差事了。”
　　 红梅：“大妈，你这是干啥呀？”
　　 张大妈一把搂住红梅：“唉！孩子，你不知道，那些话多难听。“
　　 红梅从张大妈的怀里挣脱出来：“红梅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搞歪门邪道，怕什么？”
　　 张大妈：“唉！孩子，赶鸭这事太苦，大妈我实在舍不得……“
　　 红梅：“大妈，眼下苦一点，以后可甜呢。大妈，来！我告诉你一个事儿。”她接着附在张大妈的耳旁悄声说起来。
　　 张大妈边听边点头：“科学养鸭？嗯，嗯……”
　　 红梅：“回去吧！大妈，看你跑到这里来又吵又闹的，待会儿人家知道又会笑了。回去吧，啊，大妈，回去吧！”
　　 红梅边说边把张大妈推出门外，紧接着把门一关，用背把门顶住。
　　 门外，张大妈频频敲门：“嗳，红梅！红梅！唉，这孩子……”
　　 门里，红梅与老张新相视捂嘴而笑。
　　 红梅的画外音：“大妈真好呀！”
　　
　　 10，小河上
　　
　　 老张新与红梅驾着两叶小舟在放牧鸭群。
　　 大刚摇着一艘快船迎面过来，船上坐着小兰等三四个姑娘，在她们的身旁放着水准仪、小平板仪、标尺、标竿……
　　 小兰：“红梅，你爸爸给你捎书来了。”
　　 大刚：“都是关于养鸭的书。”
　　 红梅：“嗳。”
　　 两船靠拢，小兰递书：“接着！”
　　 红梅接住扔过来的书，拆开纸包，一本本翻着，显出书面的书名：《湖鸭的饲养管理》、《科学养鸭法》……
　　 她的画外音：“真好！”
　　 大刚：“别忘了：科学养鸭。”
　　 红梅：“忘不了！”
　　
　　 落雁湖上
　　 唐二秋手拿小网在湖边捕鱼捞虾。
　　 红梅与老张新并舟赶着鸭群过来。
　　 红梅在船上喊：“唐二秋！”
　　 唐二秋：“嗳。红梅姑娘！”
　　 红梅：“你看我的船划得怎么样？”
　　 唐二秋：“嗯，不错！划得蛮好的。”
　　 红梅：“真的吗？嗯，‘当心别叫龙王爷抢了去做儿媳妇’。哈哈哈哈……”
　　 唐二秋：“哎，哎……红梅呀，你听我说，单会划船不算本领。真有本领哪，你叫鸭子一年生出三百六十个蛋出来给我看看。“
　　 红梅：“好，那你就等着吧。“
　　 红梅说着连划两桨，赶上鸭群，与老张新并舟而行。
　　 红梅：“大爷，你说真能叫鸭子一年生三百六十个蛋吗？”
　　 老张新：“没听说过。九月九降风，鸭子进入歇蛋期，一直要到来年二月才重新生蛋。你又怎么能叫鸭子一年生三百六十个蛋呢？”
　　 红梅：“可是湖鸭为什么冬天就不生蛋呢？家里养的鸭子，不是也有冬天生蛋的吗？”
　　 老张新：“这……倒没有研究过。”
　　 红梅：“大爷，我想，湖鸭冬天不生蛋，不光会是因为天冷，一定还有着更重要的原因，只是我们还没有摸清楚它的规律。人类的历史，不就是一个不断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发展历史吗？只要我们掌握了这个规律，我想，要湖鸭冬天生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老张新：“那不行吧？谁听说过湖鸭冬天也会生蛋呢？”
　　 红梅：“不，我非要叫鸭子一年生出三百六十个蛋来叫他看看不可。”
　　 满天彩霞，遍地云锦，清碧的水面上浮现着朵朵白云。
　　 水上的彩云被欢乐的鸭群撕碎。
　　 红梅与老张新并舟齐进。长桨起处激起朵朵水花，小船过后留下数条水纹。
　　 歌声：
　　 天上彩霞水中云，
　　 倍伴着公社的鸭群。
　　 看那满天奔驰的白云，
　　 也恰似水上的鸭群，
　　 带着牧鸭人的满腔激情，
　　 飞向那金色的理想。
　　
　　 天上彩霞水中云，
　　 倍伴着公社的鸭群。
　　 牧鸭人乘风破浪水上行，
　　 放声高歌向前进！
　　 迎来那幸福的生活，
　　 锦绣前程。
　　
　　 11，湖岸上
　　
　　 红梅专注地在树荫下看书。
　　 小梁骑着自行车过来。他下车离开小路，奔向湖岸。
　　 小梁：“红梅！”
　　 红梅（惊喜地）：“小梁！”
　　 小梁在红梅身旁坐下：“没想到，你当上了个鸭司令。”
　　 红梅：“是呀，有许多事情，过去我们都从来没有想到过。”
　　 小梁：“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爱上了养鸭？”
　　 老张新从他们身后走过来，听了这话猛然止步，隐身于树后。
　　 红梅：“怎么，你不喜欢？”
　　 小梁：“我？”
　　 红梅：“你看，蓝天碧波，轻舟快桨，游鸭似云，多么富于诗情画意。”
　　 小梁：“我看不出。”
　　 红梅：“那你就是个呆子。”
　　 小梁：“你……”
　　 红梅：“告诉你，以后我们还要搞科学养鸭呢……”
　　 红梅的幻觉：
　　 湖旁耸立起牧鸭场一幢幢崭新的房屋。
　　 一只只孵箱里的鸭蛋破壳变成小鸭。
　　 鸭舍内灯光柔和，盒式播音器播送着优美的轻音乐。
　　 一只只雏鸭由小长大。
　　 一排排笼式养鸭笼里肥育的肉鸭。
　　 一排排在自动流送的食槽里饮食的蛋鸭。
　　 一扇扇鸭舍的门自动打开，鸭群蜂拥而出。
　　 湖水上一望无际的鸭群。
　　 鸭群展翅飞上自动运转的输送带。
　　 输送带上的鲜鸭变成了烤鸭。
　　 输送带上的鸭蛋变成了罐头。
　　 牧鸭场周围，湖岸上下一望无际的鸭群。（幻觉完）
　　 小梁：“你也想得太远了。”
　　 红梅：“你也实在太近视了。”
　　 小梁：“别开玩笑。红梅，你听我说，你走以后，老师和同学都替你惋惜。大家都说，你只要再复习一年，考大学是很有希望的。”
　　 红梅：“我，很有希望？哈哈哈哈……”
　　 小梁：“哎，哎，你别笑，别笑！你听我说，回学校去吧！让我们一起再复习一年，争取明年一起考取……”
　　 老张新手拿竹竿从树后出来：“好你个小子，自已死乞白赖地赖在城里不算，还要来煽歪风，挖墙脚……”
　　 小梁惊慌地站起来，两眼盯着老张新手里的竹竿，边退边说：“哎，哎，大爷，你别生气！你……你听我说……”
　　 老张新：“听你说什么？瞧你那浑样子，真叫人生气。滚！你快给我滚！”他说着挥动竹竿向小梁打去。
　　 不梁：“哎，哎，大爷……”他边说边闪，脚下一滑，一个筋斗跌进水坑里。（定格）
　　 小梁翻身爬起，抱头鼠窜。
　　 红梅开怀大笑：“哈哈哈哈……”
　　
　　 12，落雁湖畔
　　
　　 日落西山，晚霞似火。
　　 老张新：“红梅，别看书了！该回去了。”
　　 红梅：“嗳。”她收起书本，跃上小船，与老张新一起“哩哩哩哩……”地呼唤鸭群。
　　 鸭群从四周游拢。
　　 红梅划船至湖畔搜索一番，赶出两只离群的鸭子。
　　 老张新：“红梅，鸭子都赶齐了吗？”
　　 红梅：“齐了。”
　　 红梅与老张新划船赶着鸭群离去。
　　 湖畔芦苇丛中，还有两只遗漏的鸭子。
　　
　　 鸭寮门口
　　 鸭群拥挤着依次进入半开的鸭棚的栅门。
　　 老张新手持竹竿在门旁点数。
　　 红梅在另一栅门旁点数。
　　 鸭群全部进入鸭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