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迟到的墓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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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情况,便让老板多煮碗馄饨。临走还给他一张名片,又说,带上你的身份证,没身份证,初高中毕业证也可以。去我们那里干活儿,无论干什么都可以;只要有手艺,沒手艺就只有挑沙浆,只要肯干,是劳动力都用得上。
可冯运来是什么人,他是一个扁担吹火——一翘七不通的人。什么都不会,他能干啥子?而且他还自命清高,大小是读过高中出来的学生,况且在家时也没干过重体力活儿。便不肯去找这两位贵人。
他到处找工作,谁肯收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他东奔西走,沒饭吃了,就去饭馆做临时工,洗碗抹桌,结几天工资他又不干了。差不多跑遍广州城。东瞄瞄西逛逛,好在广州不像利川凉城,夜晚在车站里长椅上躺一宿很快就过去了。好几处招工,他都报考过,都是名落孙山。
混过了春夏秋冬,依然还没着落,最终也没能找到理想的活儿。有几个卖药丸的找过他,说,兄弟,你这打扮最好做我们这行生意——卖安神丸。如果愿意,包你衣食无忧。但他曾听说过毒品,这安神丸会不会就是这个东西?他立刻随机应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装聋作哑,装成傻瓜蛋。来人吐口唾沫星子走了。
冯运来究竟想干什么呢?心里没底,想开车,沒钱去学,去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又岂是吹糠见米的事?搞文艺么,又不会唱又不会跳,更没文艺细胞,更不敢想。搞大厨么,在家连自己的饭都不能做,更不用说掌勺了。所以,这时间易混,一年不觉得就过去了。
终于,他明白过来,人生在世,这碗饭是真的难吃,他便想到自己在家的时候,是父母或背太阳或背雨种出粮食,供他吃用、供他上学的。他明白了他长大成人,是父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培养成人的。很不容易地把儿子培养长成这么大,怎么办?他问过自己后,决定凭自己的本事尽快去找钱,好带回家去,从此挑起抚养父母的重担。心是这么想,可究竟出路在哪里?
他想起来了,那位说普通话的大妈给名片时说过,万一没着落,可以去她那里,不知名片还在挎包里不?他仔细翻找着,幸好没弄丢。拿出来细看,上面写着“北京市某鸿基建筑队深圳市龙洋大廈工程承建,李某工程师。真没看出,她竟然是工程师。冯运来他不再犹豫,决定前去一试。本着学习的态度去,高中的数理化很多他都学懂了,建筑工又有什么难?又有什么学不来的?他拿着名片大着胆儿,终于找到了李工那里。
李工还记得他,没想到他还真找上门来了。让他先跟着身边那女孩打打杂、跑跑腿。从此冯运来勤勤恳恳,干事从不拖拉。好多次完成任务不打折扣,有时主动请缨去完成任务,无非是上脚手架量量尺寸,监管质量,这些活儿都是女人难办的地方。女孩只给他说说标准要求,按这些要求去比划着办就是了。他在前面看,看后注上标记。李工随后对他俩抽查,从没发现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从此对冯运来另眼相看。于是,把他介绍给钢筋班老刘师傅,让他跟着实习。刚过三月,他已学会,而且干得保质保量,不差分毫。
正当冯运来刚掌握扎钢筋的全部技能时,李工又将他介绍给现浇班老张师傅,他不到三个月,当完全掌握了水泥与碎石和碾砂比例的搅拌技术时,然后,李工又把冯运来介绍给立脚手架、装模的孙师傅学了三个月;最后三个月跟定粉刷装修班林师傅。他终于掌握了万丈高楼是如何从地起的全过程。同时,年终总结时,他的所有师傅全赞扬他,来年争着要他去他们的班组工作。
足足一年时间过去了,他手上全是茧子,灰头土脸变黑瘦了;但他却变得比以往结实,他一声苦也没叫,也从不提出请假回家去。其实这些都在李工的心里装着、眼里看着,见这年青人从不叫苦,也从不偷懒,尽管只给他生活费,他也不提其他待遇问题。因此对冯运来另眼相看了。
第三年开头了,李工将他叫来问道:一年学习四门功课,现在是到了该检验的时刻了,给你一年时间去当监工,工资我给你存着,一年满后便让你回家看父母去。
果然不负所望,一年来,经过冯运来监管的项目全部达标,从无大小事故发生。这让李工十分满意。当年国庆之际,李工给他准了半个月的假,将一年来的工资全部发放给他,从此囊中再也不那么羞涩了。家中若没特殊情况,让他按时回工地上斑。临走,李工还专门派她的女孩助手单独相送去车站。上车时,暗中示意助手,一定要让冯运来继续回来工作。其实,女孩心中早已有了他。送到车站时还恋恋不舍地说:冯运来,我等着你早点回来,再来时我有话对你说。说完,眉眼中发出一道袭人的电流、秋波暗送,刺得冯运来永远也忘不了她那娇人的面容。
但在此时此刻,冯运来归心似箭,他来不及应对女孩的热情。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家去看望久违了的父母亲。他一路上幻想着,要给父母一个惊喜,要让左邻右舍、乡里乡亲另眼相看。今年以后还要挣更多的钱,还要建最好的房子,让父母安享晚年,还要谈个对象回家。想到此,对送他那女孩走神入迷了,直到在梦幻中将他送到家门前。
可是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的,当冯运来刚回到家时,车刚拢,梦幻突然中断。便发现异样情况,这不是一般情况,家门里进出的都是邻里人,好像家中在办理丧事呢?他第一感觉意识到,父母之中不知走了谁,反正谁也不能走,内走一人便是冯家天大的不幸。这不祥之事千万别降临到自己头上来。
当他下车后,肯定了是家里人逝世后,几乎是把心碎了一般扑向父亲……
冯运来如泣如诉,讲了他三年的实情。这不,这次是放国庆假,李工可怜他,让他专程给爹妈送钱养老的。回来的路上归心如箭,心中老嫌车开得太慢,特别途经鄂西武陵山区时,爬那些高山陡坡路的时候,他恨不得用法力将车架上山顶去。世上哪有神一样的事,就孙悟空也没这本事,若有这等本事,为何让唐僧步行十万八千里路?
他一路坐长途大巴赶到县城,回家晚点了没有车可坐了,为了早点赶回给父母一个惊喜,让父母高兴,只好租车赶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里,万没想到,与父母竟是阴阳两隔。
可是无缘,爹妈都没看到有出息的儿子。都没享过儿子的一天福,都沒用着儿子的一分钱。唯一的只有用养老的钱为爹娘矗立一座高大的墓碑。把爹娘的好处记录在墓碑上,让将来的子子孙孙发扬光大。
这倾述带着哽咽,这惨痛而悲凉的哭述,听后让邻居们有所理解,大家对冯运来另眼相看了,虽不是想象中的浪荡子弟,但先不该过分责备。让他把钱全都花光了才立起一座高大的双人碑。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他并非不孝之子。临走时,乡亲们为他凑齐了车费,真诚地送他回深圳去上班。
冯运来坐着大巴一路想着,阴阳两重天,父母在天真的有灵吗?在地是否有知?若真有知该多好,人走的已走了,生的比走了的其实还难受,但还得继续活下去。全部的精力要应对生活中的琐事,往往也会因繁忙而淡忘了对死者的悲情故事。
他此时又在反思。仔细想,父母的走与儿子的幼稚难脫其咎,在生没尽到的孝道,人死了,碑立得再好又能怎样?还是请父母原谅儿子的过错,儿子才会工作得心安。爹娘若在那边差了什么,等儿子赚了钱再回来补偿吧!以后回来多烧点黄纸钱寄来,你们在那边别舍不得花。如果还想看儿媳妇,下次一定把她带回来;到时还生两个孙子一并带回。就这样,你们一路走好。
冯父与冯母终于也有了墓碑。在九泉之下,他们也该瞑目了。虽然墓碑来得迟了点,但盼望中的墓碑终于矗立在了爹妈的坟头,这风光足以让二老享受万古千秋,从此可邀清风起舞,携青山为伴,与日月同行。
(原创首发丹枫)
顺便借此处作个更正,因开头三段点键时停顿出了错误,故请读者原谅,作者再此重新将三段补上更正,望以这里三段作开头。下面是前三段正文:(本文原创首发)
自从儿子冯运来失踪了,他老子冯佳有再也没说没笑了。忙了好一阵没找着儿子,寻找不到他,他决定不找了。
闲下来,他就上街买了许多气球,拿在当道处,遇到抱奶娃娃回娘家的媳妇便停下,送一样给襁褓里的奶娃娃。男孩就送一只蓝色气球,女孩就送一只红色气球,娃娃们见到小气球,嘿嘿地高兴了,这时,他自己才被逗笑几声。
看到别人怀中的娃娃,他想到了儿子。要是他在家,也该娶老婆了,小孙子也该有别人家奶娃儿大了。可冯运来这个乖儿子自从失踪后就再没有音迅,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世上?但愿他还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