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守】闲说老鼠(随笔)
女儿在异地读高中。我每周看她一次,陪她过周末。
那个周末照例来陪女儿。半夜醒来,听见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的第一反应是屋子里进来人了。我被这个念头吓得半死,一动也不敢动,只好闭上眼睛装睡。装了一会,又觉得不行,女儿就睡在我隔壁,总不能让她置身险境。做为一个母亲,当然得保护好女儿。透过窗外路灯昏暗的光,我用极慢的动作转头瞄了一眼门,门还关着,不像是进来人了。但厨房的声音一直在持续,我又无法确定那是什么声音,一时竟不知所措。
又过了一会,声音还不停,我心一横,就硬着头皮走进了厨房。如果真有人,我该怎么自救,又怎样能保证女儿不受伤害?我完全没想过,也所以说女人遇到突发情况时,智商为零啊。还好,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拍拍狂跳的胸口,我又躺回床上。刚躺下去,声音又传来了,我只好又起床,从厨房走到阳台,没发现人,我检查了阳台的每一扇窗户,都好好关着。若是有人,也是从邻居家窗子跳过来的,我又往邻居家瞄了瞄,很安静,没有人影。确定真的没人后,我又躺回床上。困意正浓时,声音又传来了。我一激灵,难道是……鬼?我是坚决的无神论者,但坚决地怕鬼,这种恐惧在骨子里,无法解释。我心跳加快,睡意顿消,连闭眼也不敢了。
琢磨了半天,我努力告诉自己,应该是风吹过排烟管道发出的声音。可是那天风不大,且以前有风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声音。但我还是用这个理由勉强让自己相信了。女人啊,自欺欺人也有一套。自欺也好,欺人也罢,那一夜的觉,我是睡了个稀碎。
第二天早上做饭,我刚打开厨柜的门,便与一只老鼠狭路相逢。四目相对,我们都很惊恐,它选择了夺路而逃,我选择了抱头鼠窜。等我想起来要打老鼠时,它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知道了头一晚声音的来源,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晚上有点大惊小怪,哪成想,我的噩梦刚刚开始。
我从小就怕老鼠。都说乡下孩子胆子都大,我却是个例外。第一次跟老鼠打交道时,我大概八九岁,那时候的农村,仓房里总会有老鼠出没。父亲下了几盘夹子,夹到了一个老鼠。那个老鼠个头很大,夹子又小,没夹死老鼠。这大老鼠就拖着夹子在仓房里打转。我们姐弟几个都去看热闹,姐姐说,得去踩几脚老鼠才能死掉。我自告奋勇地跑过去,要完成这一壮举,结果一见老鼠乌黑的眼睛和它脖子上流出来的血,我立马怂了,一边尖叫着一边跳着脚跑回去了。后来,还是姐姐胆大,几脚踩死了老鼠。
后来求学、结婚,一直生活在城里,很少见到它们。再次跟它近距离接触就是三十年后的这个早晨了。尽管间隔了三十年,我秒怂的样子,跟当年一般无二。
再次打开厨柜门,我发现米袋里好多黑色粪便,各种调料、杂粮都被它们啃得惨不忍睹,厨柜的各个隔层也都留下了它们的痕迹。我把厨房里的一干用品该扔的扔,该换的换,餐具放冰箱,大点的东西放阳台,又赶紧买来了老鼠药、粘鼠板,还在粘鼠板上撒了火腿肠丁,心想着,浓香的味道,老鼠肯定喜欢,一周时间把它们解决掉不成问题。走出门的那一刻,我还在想,下周来时,要是老鼠死了、臭了,我能不能敢去收拾。
结果可想而知,我轻敌了。下一周末,我打开厨房门时发现,粘鼠板小了一圈,没有胶的边缘被全部啃掉,老鼠药也一粒未动。老鼠尸体没见着,厨柜各个角落又多了一层黑色粪便,老鼠这智商不低啊。还好我放寒假了,可以一直在这陪女儿,时间多得是,不怕治不住它们。
下毒无效就切断它们的来路,把它们堵在屋外也成。在厨房里找了一圈我发现,老鼠是从下水道爬进来的。下水道口是用一个饮料瓶子堵上的,瓶子无盖,瓶口朝下,水管放入瓶中,既堵住了下水道,又能让水流通过,看来这家原来也进过老鼠。现在下水管被啃得很短,已脱离了饮料瓶,应该是老鼠啃断了水管,钻进来的,它们还真聪明。我用几个瓶子套住水管,一直套到洗手盆下方,并把瓶子用透明胶粘起来,又把塑料快餐盒盖中间挖个洞,放在下水道口,再把水管塞入瓶口。由于房子一直出租,水管附近的地面全是油渍,没法粘胶带,我就去外面捡了几块砖头压在快餐盒盖上。我试了试,凭老鼠之力,想要从下往上推动瓶子是不可能的,即便它们啃断了下水管,也钻不进来,这回应该没事了。
第二天一起床,我赶紧去厨房看了一圈,没发现老鼠踪迹,第三天也没有,终于把老鼠堵着在了外面。我把餐具、调料从阳台拿回来摆好,并洋洋得意地告诉老公,我已消除鼠患。
人啊,就是不能得意忘形,第四天一大早,我做饭时发现,砧木上唯一的一个小米椒上多了两个洞,我知道,堵鼠行动也宣告失败。
问题出在哪呢?我又检查了一遍下水道,封得很严,老鼠不可能进来。难道还有别的洞?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厨房,原来燃气管道那还有一个洞,原本是封住的,被老鼠咬出了口子。老办法,堵!燃气管道的管口处钉了两块三角铁,用盒盖没办法堵,我就在快餐盒底部挖个洞,倒扣在突出的三角铁上,再用胶带粘好。哪成想,这个快餐盒又惹了麻烦。
老鼠们钻不进来,就爬到三角铁上,啃咬快餐盒,就算啃不动,也要每晚来折腾几回。平均半小时来一次,每次“咔咔咔”咬个三五分钟,它们可能也在纳闷儿,前几天明明出入无阻的,现在怎么就进不来了呢?我睡眠本就不好,它们每天啃咬几番,我便夜夜不得安睡。几天下来,头晕脑胀、心慌气短,低血压的老毛病也犯了。
为了补觉,早上送走女儿,我就开始睡,中午给女儿送完饭接着睡,我作息完全打乱,倒是跟老鼠一样昼伏夜出了。老鼠昼伏夜出是天性,人不行啊,一周下来,我已经被它们折腾得筋疲力尽。打电话给老妈,老妈让我买了老鼠药,用线串起来,挂在燃气管道里,说它们应该会吃。一通折腾下来,我早没了信心,不知能不能治得住它们了。伟人曾说:“与天斗,其乐无穷。”只有伟人才能成就伟业,我与这小小老鼠斗了几天,已是丢盔弃甲,苦不堪言,哭都找不着调了,哪还有“乐”可言?
老鼠这种动物,着实无法让人喜欢,无论是小白鼠还是仓鼠、田鼠,只要沾上个鼠字,就能让人不寒而栗。但不得不承认,老鼠是极为聪明的,它们乌溜溜的眼睛里就透着机灵,行动也极为敏捷,当真不可小觑。有一则报道则说:“法国医学专家在认真研究后得出结论,老鼠有极精巧的神经系统,甚至能够传播预感。”据说,研究人员把一种新的鼠药放置在巴黎的一个下水道中,几个小时后,有迹象表明,这个消息已经被下水道中所有的老鼠知晓了。无论再把这种鼠药放到哪个排水沟中,都没有老鼠去碰它。
百度上说,一只成年老鼠的智商相当于八岁的儿童,怪不得总是逮不到它们。都说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是黑猩猩,一只成年黑猩猩的智商,也就相当于三、四岁的孩子。相比之下,当然是老鼠更聪明,多半是人类讨厌它们,才不愿过多研究吧。白鲟绝迹,金丝猴濒危,大熊猫要靠人工饲养才得以延续后代,而不起眼的老鼠能在地球上生活4700万年,还是有其优势的。它们生命力极强,繁殖能力也强。之前,朋友就告诉我,若再不堵住老鼠,它们就能带着一窝小老鼠来我家串门了,想想都后怕。
再大的老鼠,也不过身长半尺,人类看似强大,却从未战胜过小小老鼠,从未把它们赶出人类居住区。人类生活靠改造,它们生存只靠适应,人类制造出一种老鼠药,老鼠们经过几代繁衍,就能产生抗药能力。老鼠们甚至能应付核辐射。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在几个岛屿上试验原子弹,几年后,科学家去岛上调查发现,岛上的植物和暗礁下的鱼类以及泥土都有放射物质。但岛上的老鼠既没有残废,也没有畸形,而且长得特别壮,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数万年来,它们不断繁衍生息,几乎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都能发现它们的踪迹,不得不说,它们的生存能力强大到惊人了。
人们常说“此生若能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老鼠也是如此。夏天时,我从未在房间见过它们,即便在外面,也很少见到它们的影子,躲避人类是它们的天性。如今定是室外积雪厚了,地面冰冻,它们无处觅食,才会冒着生命危险穿堂入室,跟人类抢夺地盘。若真说起来,它们比人类更早出现在地球上,抢地盘的应该是我们人类。为了扩展生活空间,人类抢夺了无数动物的家园,使得动物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从这一点看,我们似乎怪不得老鼠。但它们也并非无辜,它们传播的鼠疫,曾在人类历史上发生过三次大流行,造成的死亡总数接近1.7亿人。直到现在,也没人敢说远离了鼠疫。它们不止是讨厌,还可怖。
尽管我们憎恶它们,也不得不承认,每个物种都有它存在的必然性。若真有一天,老鼠灭绝了,恐怕也是一场灾难。况且,有研究证明,若地球上的哺乳动物只剩最后一种,必定是老鼠。
世界是由多个物种共同拥有的。老鼠跟人类共用资源也是可以理解的,尽管人们不是并欣然接受,而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又能奈它何?忍着吧,况除了忍受,我们别无它法。
而我只有一个愿望,今晚能睡个好觉,无鼠来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