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高原兵站(小说)
“我听布依塔乌苏叫你那仁。他是你的名字吗?”我终于壮起了胆子问他。
“是的。我叫哈斯那仁。你也叫我那仁就行。”
“你是藏族的吗?这名字听起来像。我叫李迎风。”
“你猜的真对,我就是藏族的。藏南那边的。只可惜那里已经没有了家。”
“真对不起,说到你的伤心处了。”
“没事。说了也没什么。你不要责备自己。布依塔乌苏叔是个好心人,他经常帮助我。我一定会把你照顾好的,不然我就失职了。还有就是,山上晚上很冷的,你可要有心里准备。”
“放心吧!我会挺住的。”
那仁微笑着看了看我。他不好意思地拿着那些书问我看不看。为了和他搞好关系我还是不情愿地从他手中接了过来。之后,我们边看边聊。他说图片上的那些女人真的很性感,尤其是胸前那对硕大的奶子真是世间尤物。我看他的手总是在图片上不断地抚摸着。很明显,他似乎心里是有点饥渴难耐了。逐渐地,他放开了话题,我们聊的愉快了起来。我给他讲内地的事,他给我说西藏的事。总之就是东拉西扯。但不知怎么我们就聊到了天葬上。我问他见过天葬没。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把手里的书缓缓扣上,紧接着他就开始给我讲述起了天葬。
在这之前,我只知道天葬是藏民族传统的一种丧葬方式。其它的便一无所知了。莫不是以前道听途说,我也不会此刻为难那仁。可尽管这样,那仁还是给足了我面子。他说他阿妈和阿爸就是在天葬台上天葬的。本来我不便再让他继续往下说了,可他执意要说。他说天葬之前死去的人要先在家里停尸三天,然后由亲人背到天葬台下,一路都不能回头。走到村口或路口要把一个红陶罐摔碎,表示死者灵魂不再回来。这时候,跟随的天葬师要来点上香火。有钱的还要请寺庙里的喇嘛念经,把死者的功绩介绍到佛国,由那里再去投胎转世或者就在佛国里永生。天葬师要把死者身上的肉全部刮下切成碎块,再把骨头用铁锤敲成糊状,如果年轻骨嫩的还要撒些青稞面,搅拌后让秃鹫吃掉。如果死者是个藏传佛教的信徒还要在胸前用刀划个有吉祥意义的符号。等到秃鹫吃后,最后把死者头皮交给亲属,天葬算是完成。此后,再要是跟死者有来往的话就到寺庙里烧香拜佛了。
听完以后,我一脸惊愕的样子。转头去看那仁,他的眼睛里蓄满了白花花的泪珠。我知道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转瞬间,一张满是沧桑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泪痕。我起身下了床,挪到了门边上去。屋里的灯还没打开,雪山上的月,映的屋子里分外的白。那仁停止了呜咽,他把手电筒打了开来。
“真是让您见笑了,影响到您的心情了。”那仁脸上堆满了笑容和我说。
“是我提及到你的伤心处了,我该和您道歉的。”我倚靠着门回应着他说。
“都过去的事了,再也不提了。我柜子里有酒,你会喝酒吗?”
“会点。喝不多的。”
“没关系,喝多了倒头就睡。不要紧的。”
说完他就弯下腰把柜子里散装的青稞酒就拿了出来。
“你平常一个人的时候也喝吗?”我问他。
“也不是,想女人的时候就想喝。有时候,就是非常想女人。一想起女人,我就喝点。”
说话间,他已经把桌上的酒碗倒满。未等到我从门边上走过来时他就先喝了一碗。这时候,我记起了包里还有没吃完的两包花生米和几根火腿肠。我赶忙趁机拿了出来。他冲着我竖起大拇指。
四
我们最终还是聊到了女人。借着酒劲我向他海阔天空地乱吹。他喜欢看这些大胸长腿的女人,我告诉他等我回到北京后一定给他邮寄几本更好的女性周刊让他看。说完,我就让他把邮寄地址写在了我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显然,他遇到了我很高兴。他说他很久没这般兴奋了。我们继续喝着,我给他讲述着我们黄土高原上的风土人情。他问我你们山西人是不是喝醋长大的。我也点了点头。他喝完碗中剩酒,然后又点燃了提前备好的一支香烟。我们俩越聊越畅,当真正说到女人时,他逐渐沉默了起来。手里只是不断地抽起了烟。这方面,我不敢称为专家。但在我手上经过的女人也不少。我向他声称只要以后有空来北京看我,我就负责给他找个女人。当然了,这都是说说笑笑。他也没有看我,紧接着又点燃了一根烟。我不明白他是啥意思,便从他手中夺过了烟猛抽了起来。寂静了一会,他才和我说他也有过一夜的女人。而且还是一对孪生姐妹。
“她们姓阿拉图德,一个叫都兰,一个叫乌兰。”那仁说。
“我再次惊愕不已。从喉咙里咽下去的烟又回了上来。直把我呛的连连咳嗽。”
一会后,他又对我说:“我与女人就有过那一次。那一晚,我们整整做了一个晚上。”
我听他这方面颇有点欣慰,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丝愉悦的笑容。他摸了摸桌面,突然跟我说,她俩那时候才十七岁。
我愣住了,这么年轻。
他说:“你不知道,姐妹俩嫁给了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把她俩折磨的第二个年头上时,就死了一个。”
“怎么死的?”
“生产时大出血。”
“她们两个怎么会嫁给一个男人了?这不违法吗?”我诧异地问。
唉!你们内地来的就不知道这些了。这地方地广人稀,乡公所也管不了这些。说白了,只要有钱就行。前些年的时候更严重,几张牦牛皮就能换来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些偏远的山区,女人就更不值钱。我阿爸阿妈本来就打算给我在藏南那边换个女人,可谁知一场泥石流硬是夺去了他们的生命。那年,我还在部队当兵。等我回去时,我阿爸阿妈的尸体已经被人抬到了附近的寺庙里。喇嘛诵经为所有死去的人都超度了一遍。也就是那次我见到了天葬。我和你说,这对姐妹的命运也很凄惨。她们的生父很早就死了,阿妈带着她俩六岁时就从工布江达改嫁到这儿了。她们的继父爱赌博,有一次赌博赌输了,就把她们卖给了那个男人。更可恨的是,她们的继父还是个酒鬼,一喝醉了就要唱歌,还要抱女人。有时就抱住姐妹俩一顿乱摸。她们的阿妈在世时,稍微还收敛一点。等她们的阿妈病死后他就更厉害了。十几岁的女孩子哪能推开那么个大汉子。有时候,半夜里他就上了她们的床。那仁突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我知道他快要骂人了。刚才我在吹牛的时候他就有了要骂人的迹象。
我也忍不住唾骂了起来,妈的个巴子,这还算是人吗?简直连畜牲都不如。好端端的两个女孩子,被这样的畜牲糟蹋了。她们就不会反抗吗?
有过反抗。但每次都是落得一顿打。她们的继父剥光了她们的衣服,拿着马鞭在她们身上抽。我见过都兰身上的伤疤,真是让人感到心疼。
那仁端起了桌上的一碗酒一饮而尽。他把裹在身上厚厚的军装脱下,恶狠狠地摔在了床上。他说都兰死后,乌兰还来找过他。不过可惜的是被那个男人发现了。等乌兰回去后,男人把她连续打了好几天。最后,听山下的人说乌兰也不久之后就死了。等到姐妹俩都死后,那个男人还来找过我,问我都兰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不是我的。我没给他好颜色看,拿起了枪就追了上去。不过他还是被我扛着的枪吓跑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上来找过我。
我有点唏嘘不已,我真想把姐妹俩那个不是人的继父一枪给崩了。我把牙齿咬的嘣嘣作响,心里也升腾起了一股怒火。那仁看见我咬牙切齿,一脸怒意的模样,又把倒满酒的酒碗递给了我。直到我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时我才问他关于怎么认识姐妹俩的事。
他说是在雪山牧场上遇见她俩的。就是上山时我能看到的那个牧场。就在高原兵站的一边。他说他最先见到的是都兰。那次姐妹俩骑马放牧时被偷猎者放在雪地上的兽卡卡住了脚,血流了很多。地上四周的白雪都被染成一片红。那天正值她们的继父下山卖羊绒去了,都兰跑上来央求我去救命。她骑着快马带着我就去了雪山牧场。正是那回我从兽卡里救了都兰的脚,不然的话乌兰的脚就保不住了。那时候正好我这儿有藏药,我就帮乌兰把药给敷上了。姐妹俩在我这儿呆了几天,等乌兰的脚好利索后才下的牧场。此后,姐妹俩出来骑马放牧,路过这儿的时候总要上来和我拉会话才走。那段时间,我们就混熟点了。有时候,她俩还开玩笑地问我喜不喜欢她们。我常跟她们一呆就到天黑。她们比一般农村的藏族姑娘更爱干净,身上的膻味和奶酪味不太浓,我倒很喜欢闻。有一次我伸手解都兰捆在皮袍上的布带她没推我,我就和她抱在了一起。
就这般,都兰是我用身体触碰到的第一个女人。她又白又嫩,脖子很长。只要一挨近她或者手碰着她的身体,我的下面马上就硬邦邦了起来。有时候,她们也故意挑逗我,但我终究还是忍住了。在一起时,我们也只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毕竟,我也不能对她们有什么非分之想。姐妹俩都把我当做哥哥来看待,我也把她们当作妹子来看待。可是好景不长。后来,她们的继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让她们上来了。此后,应该有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就再没看见姐妹俩。直到有一天的傍晚时,她俩偷偷从牧场摸了上来。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们第二天就要出嫁。姐妹俩也隐藏着,没和我说。也许是憋久了的缘故,那天晚上也不知道从那儿借来的胆子,我就与她们俩干了那种事。后来,我才想起那晚的事,她俩都没推脱,反而是让我任意而为。那一晚,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第二天,我才听说姐妹俩坐着花轿嫁到了那边的山头。走的时候,我站在这儿凝望了好久。
听完以后,我长长地哀叹了几声。我跟那仁说这都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注定的事,强求不得。这要怪也只能怪那个不是人的继父祸害了她们,要不然她们肯定能找个好人家。我扭回了头再看他时,他的眼睛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看的红润了起来。走至桌旁,我又倒满了两碗酒。此时,屋外一轮圆月映照着万里雪山。
山上静极了,一点杂声都听不到。躺在床上,我们俩都没有睡意。他说都兰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是他的。说完这句话,他完全闭口不言了。我知道他有点遗憾,但最终的结果更是让他伤心难过。
为了让他心情好起来,我又从床上起来特意和他坐在了一起。这次我先端起酒碗一仰脖子喝了个精光。那仁估计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也捧起酒碗喝了下去。我问他:“能不能给我说说藏南那边的景致。”
他欣然点头。之后的大半夜时间他给我讲了藏南的几大河流雅鲁藏布江、西巴霞曲和卡门河。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他熟悉的地名。我唯独记得一个哥里西娘,其余的时间一长我就都忘记了。
第二天,布依塔乌苏按照我俩约定好的时间上来山上。正逢镇子上赶集,他顺便给那仁买了两块牦牛肉和几瓶雪梨泡过的酒。他一见到我,就把我紧紧抱在了一起。那仁和他说我特别够意思,陪他直直聊了一个通宵。的确,高原兵站的那个夜晚,我和那仁整整聊了一晚。他把所有的事都向我说了一遍。包括他和勒姆的事。那仁说完,我冲着两人笑了笑。之后,两人简短的又说了几句话,布依塔乌苏就让我上了车。因为下午要赶火车回北京,我和那仁不得不分道扬镳。他把我送至雪山牧场。我们下去时,都兰和乌兰的继父已经倒在了雪地上。空荡荡的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