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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看点】剔骨刀(小说)


作者:老匪 布衣,177.0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943发表时间:2020-03-21 19:41:49
摘要:一个老实本份的农民,当他受到了极度欺压,反抗的怒火恐怖吗?

【看点】剔骨刀(小说)
   道弯屯的这个凌晨,起初还是相当宁静的,就像书里写的一样,天刚蒙蒙亮,数处袅袅炊烟随着微风轻轻摇摆,谁家的小狗偶尔轻吠两下,稚嫩的声音显得有些轻飘,公鸡们也是躲在鸡舍里伸着脖子懒散地啼叫的,所以,哥哦哦的声音也显得有些遥远。
   可是,这种宁静突然被一阵吵架声打破了。
   韦巴石昨晚玉米酒喝的有点多,所以,他也是被吵才惊醒的。他一听,是老婆的声音,便赶紧爬起来,跑进厨房打盆水匆匆洗了把脸,就往大门跑。
   瘦小的巴石站在大门口往吵闹处一看,原来在房屋右边的菜地里,自己老婆正在和韦猛的老婆争吵,女儿春桃也站在地边紧张地看着。
   韦猛和韦巴石是邻居,还是高中同学,而且两人语文还是当年班里最好的,但关系一直不好。两家之间隔着那块菜地。
   菜地是巴石家的,有十米宽,巴石老早就常说要留做宅基地,建三间,每间内空三米,再加上墙,算勉强够宽,还有点嫌窄小了。现在住的老房子只有两间,而且前后纵深不够,堂屋显得局促。
   但是,已经建成了六间三层半楼房的韦猛,却想在屋两边各建一个车库,而且要建宽一点,这一边呢,就想占入巴石家的地一米多。韦猛曾经过来跟巴石商量过,说是出钱买,但巴石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为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于是韦猛的老婆就开始算计那块地,这女人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她不断地以蚕食的方法,一点一点地移动地边当着标志的石头;巴石的老婆则密切关注着地边的那一条界线,每有一点移动,她又将石头移了回去。于是战争就不可避免地经常爆发。
   今早战争的导火索比以前都大,他们已经打了两根柱,拉上线,洒了石灰粉,白白的一条线就那样霸道地划在巴石家的地里。
   看这情况,巴石知道今天的事情轻易不得善终,于是走下石阶,到地里蹲着,慢慢地卷纸烟。但,听着韦猛老婆不讲道理的恶毒的语言,他的心潮开始澎湃,手总有些颤抖。
   原来今天是个建造吉日,韦猛家他们想挖地基,下第一块基石。
   老早,韦猛那两个虎背熊腰的儿子,二十三岁的韦金相和他二十岁的弟弟韦金将就洒石灰粉画线;巴石老婆起得早,就看到了,她就站到那地边,叫他们不要在她的地里洒石灰粉,叫他们拔掉那两根木桩。但人家不拔,照旧洒石灰。韦猛的老婆却冒出来,在那里叉着腰开骂,她说这边的地本来就是她家的,是巴石的老婆一点一点地占用过去的,现在他们家要重新要回来,这叫回归大陆。韦猛的老婆在屯里一贯霸道,没人敢惹她,这也许是因为韦猛有两个砖厂还有一个木材厂,还在镇上开有个酒楼,而且经常见他带干部到酒楼或回家喝酒,就连背枪穿制服的也经常来呢,他在屯里算是有财有势的人物,甚至在全乡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远远地,有几个人在旁观,但绝对不会有人过来帮韦巴石家讲话的,屯里人都不想得罪韦猛家。
   春桃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好和母亲站到一起开骂,只站在地边。她听着金相妈恶毒的咒骂和看着金相金将两兄弟的狂妄,心情是越来越激动,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身,那肯定就会跑上去把那线儿扯断,把那木桩拔掉扔得远远的,如果有人阻拦就狠狠地打他们。
   也许是已经到了吉时,韦金相和韦金将不理两个女人的对骂,他们找来锄头,就准备开挖起来了。
   这时的情况已经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蹲在地里抽烟一句不发的韦巴石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狠狠地扔掉烟蒂,冲上去一把就扯断了那根浅红的绵线,然后又冲到地头拔掉了一根木桩。
   春桃心里感到一阵强大的快感,她替父亲骄傲,父亲终于实现了她的想法,她想,如果在乡中学读书的弟弟韦家盛在家的话,他也会冲上去的,虽然他刚刚十四岁。
   可是,就在巴石转回头想跑到另一边拔另一根的时候,金将大骂一声:“打死你!”就跳过来一下将巴石推倒在地,金相也跳上来了。两人一下就将瘦小的韦巴石按倒在地。
   巴石老婆一见,就想跑过去帮自己的男人,但韦猛的老婆早跳上来,和她撕扯上了。
   一个额头光光的脑袋从金相家的窗口伸出来望了望,又缩了回去。原来今天是开基的吉日,韦猛也回来了。但那脑袋缩回去后再没见伸出来。
   春桃看到瘦小的父亲被两个年轻小伙按倒在地,再也不顾自己是女儿身,也跳进地里朝父亲跑去,她要救自己的父亲,但才伸出手,就被金将抓住手臂狠狠一甩,便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春桃发疯地爬起来,扑过去挥起小拳头狠揍金将,金将扭头来,穷凶极恶地骂一声:“找死!”抓住她,朝她小腿就狠狠踢一脚,然后又一甩,春桃又跌倒了。春桃感到小腿骨头好像要断裂了一般的疼痛,她想爬起来,但挣扎了几次还是起不了。
   巴石看到自己的女儿被甩倒,然后还被狠狠踢一脚再也不见爬起来,当即也发疯了,他奋力一挣,挥起拳头揍向金将,但只打得一拳,马上就被金将摁倒在地,随即拳打脚踢;一边的金相随手捡起地上的锄头,恶狠狠地向巴石的左臂砸去。
   巴石感到左臂一震,他惊恐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二
   “停手停手……”这时屯里墙角处有人喊,然后歪歪斜斜地跑出一个人来。
   这是队长杠爷,他跑近扶起瘦弱的巴石,摸着那条垂吊的左胳膊上看看下看看,猛拍大腿:“哎呀,打断了,打断了……幸好只是骨头断,没有外伤口,不然流多了血要搞死人呢。这怎么得了,都是乡里乡亲嘛,哪样搞得像敌人一样?古人都说了嘛‘远亲不如近邻’啊,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杠爷又歪脑袋对金将和金相说:“你们也不要挖了,我是队长,这事我得向上面汇报。”
   杠爷说着就掏手机打电话。现在普通手机便宜,乞丐都有背手机的。杠爷先打村党支书,回答说正在县里开会,明天才回来,再打村主任,答说我刚好骑摩托来你们队,差不多到了。
   不一会,村主任骑着摩托车突突突地赶到了,他笑呵呵地说,昨晚我就感觉今早得到这里来一趟,鬼!原来你们是打架了,唔,果然命运上天已经早就安排好了的。你们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韦猛老婆抢先说,今天是我们下地基的大吉日,几个月前就找先生选好日子的,被巴石家的这一闹,都把吉兆冲走了,他们得给我们家红包讨回吉利才行,开工吉日闹成这样,以后这个家难住了。
   巴石痛得嘴角歪斜,直抽冷气不说话,他老婆早已满眼泪水,断断续续地述说了事情经过。
   村主任听完后大手一挥说,找几个群众代表过来,这事容易解决。杠爷歪歪斜斜地往屯里跑,不一会找得五六个老人来,说年轻人都跑广东打工了,就一些老头子老奶在家了。
   村主任先问杠爷,说这块地的边界到底在哪里呢,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杠爷吭哧了一会,说自己这个队长也是刚刚当了半年,现在年轻人差不多跑光了,队长没人当,是每年春节抽签轮流当队长的,上级每月发三十块钱当个样子而已,现在的队长不像大集体时那么讲得话那么风光,或开会或跑这跑那但工分却是最高的,就因为自己是新队长,对于队里的事情也搞不大清楚,比如这块地的边界,我确实是不知道详细情况的。说完就蹲到那里卷他的纸烟。
   再问那几个刚来的老头子老奶,也都支支吾吾说,这地是大集体时就已经分到各家的自留菜地,当年分菜地时,是队长会计出纳记分员排水员仓库管理员等等几个队干比较清楚,他们真的无法证明什么。然而,当年的队干大多已经过世了,会计是还活着,刚才也被杠爷拉来了,他瞄了瞄边界线,然后慢吞吞地说,各家的地也有很多块的,分的是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时间又过了几十年,确实是记不清楚这么多了,这种田地边界,根本没有图纸,一般都是各家之间相互默契着认定的,旁人不好界定啊。
   其实,远的田地不讲,这种屯里近房屋的菜地,大家常年来来往往,老人们还是基本掌握个大概的,但韦猛家不是个善茬,惹不起,有事不比无事好,很多历史事实已经证明了的,而且有的人儿孙还在韦猛家厂子里做工领工资呢,不好得罪的,他们各有各的想法,最终结果是没人敢出来讲事实真相!
   村主任最后大手一挥,当场拍板,边界无法确定,属于民事纠纷,以后我们村部再向乡政府报告,根据相关政策协商解决!这人伤了,还是先到医院治疗吧。
  
   三
   医院。
   韦巴石躺在病床上,满是皱纹的瘦削的脸上,一片痛苦、阴沉。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有五个人进来了。
   巴石一看,第一个是肥胖的韦猛,第二个不认识,第三个是个警察,第四个也不认识,跟在后面的是村里的党支书。
   韦猛走到床前,将一袋苹果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躬身看了看巴石缠着白纱布的左臂,说:“石哥,我来得晚了。只怪我昨天不在家,不然,我哪能让那俩小子乱来。”
   巴石没吭声,他知道这韦猛是在讲假话,昨天明明看到他在家的。
   韦猛又说:“这是乡里的覃副乡长,这是派出所的卢所长,这是乡里的处纠办主任,我们村的党支书也来了,他们说来看望你老哥子。”
   巴石没吭声,还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们。他从已经发生了的许多事情中知道,自己跟这些人讲理没有用,因为韦猛和他们都是老熟人,都是他们一伙的,他觉得韦猛的势力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乡长和所长都跟他进来了,一般的乡人打架,这种身份的人是不出面的。韦猛是有千万家财的老板,在这小地方,已经是了不起响当当的人物。
   韦猛的祖坟还没有衰败!巴石心里忽然这样想,摇了摇头。
   韦猛说完就让到一边,副乡长便靠上前来,说他是管治安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很痛心,已经要求派出所从严处理,而且你的医药费由韦老板全包等等;副乡长说完,卢所长也靠近前,说已经叫韦金相和韦金将到派出所了,要处理!要罚款!那个处纠主任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烧烟;最后党支书也说了话,大意是虽然那块地界线挪来挪去的,已经弄得模糊不清了,闹点纠纷是正常的,但打伤人就不对了等等等。
   韦巴石始终闭着眼睛,没答腔。一帮人说了一阵,也就走了。
   病房里回归平静。
   巴石有了尿胀的感觉,正想起来,这时,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一会,韦猛又进来了,这次是他一个人,进来后,他转身掩上了门。
   韦猛在桌边拉来一张椅子,坐到床前,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掏出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烟点燃。巴石见过这种烟盒,人们说这种烟一包五六十块,他从来没有抽过。
   韦猛狠狠抽了两口,吐出烟圈,然后眯着眼睛盯着巴石,说:“石哥,其实昨天我在家。我头晚就交待他们,如果你胆敢阻拦,就打断你的腿。你运气好,一忙,他们只打断了你的胳膊!”
   巴石没有回答,但他也眯眼睛盯着韦猛,先是盯他翕动的嘴巴,然后盯他红润光滑的额头。这个人跟他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那时候这人还很弱势,无论对哪个人都是笑眯眯的,后来的许多事实证明,原来那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狼。
   “你祖坟没有衰败。”今天还没说过一句话的巴石,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你的气色还这么好,没有一点衰落之相。”
   “我早已经知道。”韦猛又深深吸了一口烟,“我那座最大祖坟的后面,是你打上了‘钉龙桩’,而且灌进了狗血,在一个半夜。那夜晚下着细雨,你认为自己神出鬼没。但是,有人偶然看到了,当夜就告诉我了,我给了他五百块钱。”
   巴石眼光下移,盯着韦猛的眼睛,说:“你爷爷当年是赌棍流氓一个,横行乡里,贪得无厌,竟然成了大财主,后来他遭到报应。你爸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到你,却又恢复老祖的本性。这么多年,你是怎样发起来的,你自己清楚。我是想让你祖坟衰败些,让你收敛些。这样……也是为民造福。”
   韦猛长长地吐出烟气,烟圈直接喷往巴石的脸,说:“我老祖很聪明,那大坟,只是个假坟。不知有多少人去破它了,呵呵呵——”说完,韦猛大笑。
   巴石感到一股辛辣刺入心肺,他吭吭地咳嗽起来。
   “我决定跟你玩到底!你也见过猫玩老鼠的游戏吧?那个很好玩!”韦猛将光亮的脑袋压低了一些,轻声说,“在屯里,让我两个儿子打你;到街上,也有人打你!打伤打断了,我出医药费!医好了,再打。打人者要罚款,我也包了。我有钱!”
   巴石低头看了看自己缠着白纱布吊在胸前的左臂,说:“我晓得,这个你做得到。前年你强买砖厂旁边覃老爹的大土坡,他起初不答应,在街头被烂仔们打得半死,后来卖给你了;你昌盛木材厂的秘书卢大菊的男朋友,也挨人打跑了……”
   “这事你咋晓得的?卢大菊并不爱那个男人。我们还是说我们的事。春桃的小腿,这次没断,只在村里的卫生室打了几针,抹了点药。下一次,就难估计了。”韦猛微笑着说,然后又深吸一口烟,随即浓重的烟雾喷薄而出。
   巴石将脸转过一边,右手从枕头边拿起塑料烟袋,颤抖着手卷起纸烟,不再说话。
   突然,室门被猛敲几下,然后被推开,探进个穿白大褂医生的脑袋来,说:“喂,十三号床的,有人送一个打架受伤的娃仔到大门口,说可能是你儿子,你过来看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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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世界上自从有了人类以来,总是少不了地界之争,而农村人尤其计较。纵观近年来的社会矛盾焦点,很多都是因地界引发的争执,有的甚至酿成血案悲剧。其实人与人之间何必为了一点点地界争长论短?千年青山八百主,争来争去一场空。可有些人总是仗着自己的后台硬,经常以欺负弱小为能事。小说中的韦猛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有着很硬的关系网和后台,霸道地侵占韦巴石家的田地做宅基地,而且暗中授意两个儿子将韦巴石打成重伤,同时还授意街上的痞子打伤韦巴石的儿子。韦巴石知道自己斗不过财大气粗的韦猛,于是便将韦猛约到牛棚签让地协议,拿出当年爷爷辈用过的剔骨刀,向恶霸不讲理的韦猛砍去……小说具有浓郁的地域色彩和味道,值得一读,推荐共赏。【编辑:湖北武戈】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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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老匪        2020-03-21 19:51:58
  感谢武总!
文章本天成,笨手偶得之。
2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20-03-21 20:08:54
  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霸道的人总会受到一定的惩罚的,即使法律无法惩治,公道良心也会给予一定的制裁。欣赏佳作,问候老匪。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3 楼        文友:只留阳光        2020-03-21 20:40:35
  小说语言成熟,人物塑造到位,精彩呈现了农村恶霸仗着武力欺人,最重死于反抗的剔骨刀下的故事,尽管暴力反抗不可取,但小说还是对恶势力有着明显的鞭鞑,很好的小说。
温暖向上,以心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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