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暖】文叔(散文)
在出租房里,文叔与香婶可以相互照顾。因为没有电视,所以白天大多时间难以做到形影不离。文叔的腿脚不便,不能外出走远路,常常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看书。香婶好动,能走远路,常常一个人往外跑,钟爱到外面打发无聊的老年时间。可香婶外出的身体素质让人担忧,她患有老年痴呆症,有时候出去了,就不记得回家的路。为此,熟人在路上遇见她迷路时,送她回家的次数时有发生。有时,文叔见老伴没有回家,会给远方的儿子打电话,儿子托人寻找,实在找人不到的时候,就选择报警,110的警民也不知护送香婶回家多少次。
住在这样的房间里,饮食起居很不方便,这里既没有厨房,也没有卫生间。好在门前有一条走廊可以占用,放上泥炉子,就能变成煮饭的厨房。
厕所则要到楼下去,厕所不是现代化的那种。楼下右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独立性的单间厕所,里面是一个正方形的粪池,池口上面靠近门边的一端,平行架着两根立脚蹲厕的木梁。
每天早上8点,文叔都会拄着拐杖上厕所。下了楼梯,来到厕所门前,依然同往常一样,拐杖放在门外,斜靠墙上,然后关闭厕所的木门,例行私务,完成每天必做的生理作业,一直安然无恙。
然而这次,却出现了意外。他的拐杖停留门口时间太久,邻里刘阿姨9点钟去菜市买菜路过厕所门前时,拐杖已经摆在了那儿。买菜返回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那根光滑的拐杖,还在那儿原封不动,散发着古铜色、刺目的光芒。
这引起了刘阿姨的警戒心,上个厕所几个小时了,里面的人莫非还没有出来,要不拐杖怎么还会搁置在那儿?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出于老人一种本能性的警觉,她想起了文叔同村一个开店的熟人,名叫谣谣。刘阿姨走了十多分钟的路,来到农民街“落脚点”服装店,将这个情况告诉了谣谣。
谣谣将这个情况,电话告诉了她父亲。于是,父女俩一起跟随刘阿姨赶往事发地点,欲探个究竟。谣谣父亲走进卫生间,呈现眼前的是令人惊讶的一幕:文叔已经倒在了厕所一动不动,仰脸朝上,双眼微闭,整个身子斜躺在粪池的木梁上,双手停留在裤腰皮带的系扣处,一只脚已落在木梁之间,向下垂着。
谣谣父亲急忙呼唤文叔的名字:“文哥,文哥,醒一醒。”没有回声,回复他的依然是令人揪心的鼾声如雷。见文叔久久不省人事,发出那种不详的声音,父女俩知道情况不妙,便拔打电话报警。110警民到达后,考虑距医院的路程较短,为缩短抢救时间,没有拔打120电话,两个警民随即投入救人行动,四人一起将文叔抬到了人民医院。
急诊室内的病床上,李医生扒开病人的眼袋检查,发现瞳孔放大,立即下了病危通知书,说是脑溢血时间过久,需要马上开颅手术,等不及文叔子女光临现场,一个电话征求家属意见后,谣谣父亲当即为手术风险签字。
然而,医师竭尽全力,最终抢救还是回天无力。
当天傍晚,为了不让病人气落他乡,在文叔快不行的情况下,文叔家属向医院申请了派车,带上氧气瓶,将气息奄奄的文叔成功护送到了故乡,不到一小时,就……
从意外到医院的苍天无力,仅十来个小时就让家属接受着节哀顺变的事实。
疫情突如其来,如果文叔能再停留几天,宅家抗击疫情,小区设置门岗,文叔的老伴就出不去。那么,最早察觉异情的人,就不是姗姗来迟的邻居,文叔也不至于因出事太久而耽误抢救时间;如果,文叔居住的是滨江小区,便厕是马桶坐便器而非蹲厕,事毕起身只需站立半个身位,也就不存在大脑供血困难而晕倒,劫难也许就可以避免。
然而,一切都没有如果,文叔的最后时光,就以这种突发方式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在生命之花快速凋零的皱褶里,重拾文叔的前尘往事,缅怀的是感恩背后不计回报的付出。在生命尽头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文叔选择月租130元的出租屋,为的是可以减轻子女的经济负担。文叔考虑最多的,不是自己的晚年生活如何享受、舒适,而是,时时、处处皆为子女的幸福生活从长计议着,这或许就是天下父母为子女掏心掏肺而陷入“无可救药”的一种通“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