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死神保险箱(小说) ——皇甫煜探案系列六
一
一道银灰色的闪电划破了长夜,在沉闷的雷声中,瓢泼大雨洒向灯光昏暗的城市。狂风搅着暴雨,街道上溅起一片片的水花。风雨中,两辆闪着红灯的警车,响着笛声,在飞快地疾驰着。即使在拐弯的时候,也没有减慢车速。它们拐了几个弯,随着两声刺耳的急刹车声,停在一幢漂亮的小楼房门前。警车上跳下来几名穿军用雨衣的刑警,他们急匆匆地走进了那幢小楼房。
楼房内,早有一名青年刑警等候在那里,在他的引领下,几名刑警沿着楼梯鱼贯而上,并迅速地脱下了雨衣。接着,他们被引进一间阔绰的房间。房间里,三星路派出所所长申化民正在跟一位痛哭流涕的中年男人谈话,他们见几名面部严肃的刑警走进屋,便一同站了起来。申所长说道:
“皇甫处长,那个套间就是现场。”
市公安局刑侦处长皇甫煜推开套间的屋门,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响过,他看见席梦思床上仰卧着一具半裸的女尸。死者身上涌出的血水,喷溅在被褥上,已经凝固了。她瞪着一双愤恨而痛苦的眼睛,半张着粘着血渍的嘴,乌黑的头发蓬乱地散着。从床上零乱的被褥和死者的姿势看,死者可能与凶手进行过搏斗。
现场勘查员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工作。他们拍过现场照片之后,便进入了动的勘查。他们仔细地搜索着,想尽力找到犯罪分子可能留下的作案痕迹。
“皇甫处长,”那个中年男人走进套间,来到皇甫煜的身旁,“我叫汪才,是蓝星贸易公司的经理。听说,您就是绰号叫‘活钟馗’的刑侦处长皇甫煜。求求您啦,一定要给我爱人报仇哇!”
“我们一定尽快破案。”皇甫煜说道,“不过,我们正在勘查现场,希望你不要打扰。等一会儿,我们会找你了解情况的。”
“是,是……”汪才连忙答应着,然后擦了擦眼泪,退到了房间门口。
一阵雷声过后,风把大房间的一扇窗户吹开,雨水飘洒进屋,打湿了窗帘和地面,吊灯在风中不安地摇晃着。坐在沙发上吸烟的申所长,赶忙站起来关上了窗户。
窗外,风雨迷濛。一辆黑色的上海牌小轿车急驶而来,“刷”地停在了小楼房的门前。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迅速地走进了楼房。随着一阵上楼梯的脚步声,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汪才扭身一看,忙奔过去拉住那人的手,叫了一声:“耿副局长……”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公安局副局长耿文杰把汪才扶到沙发上坐下,并亲自给他斟了一杯水,安慰道:“老汪,要冷静。”
汪才抹着眼泪说:“我难过啊!兰香刚跟我过上几天好日子,就……”
这时,皇甫煜从套间屋里走出来,点燃了一支烟。耿文杰理了理头发,问道:
“皇甫处长,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皇甫煜坐下来,说:“死者是被凶手用匕首从背部刺中心脏致死的,凶器没有找到。从死者被刺杀的部位,以及被破坏的现场,说明凶手很老练,并且很从容地离开了现场。因此,我想请汪才先生谈一下当时发现凶杀现场的情况。”
汪才精神恍惚地说道,“我们贸易公司是中外合资的私人企业,快节奏的工作效率,使我们全体工作人员都非常忙碌。尤其我是经理,整天忙于开会、谈判、订合同,掌握贸易行情,分析各样信息。所以,我在家里的时间很少。由于我的工作比较出色,公司董事会为我置买了这所小楼房,以资表彰。楼下是我的客厅和书房,楼上是我的卧室。搬进来之后,我和兰香都感到很冷清,打算把兰香的父母和妹妹接来住。我……”
“老汪,”耿文杰打断了汪才的谈话,说,“那些情况以后再谈,你先说说是怎样发现兰香被杀害的。啊?”
皇甫煜默默地看了耿文杰一眼,没有说话。在他看来,汪才刚才所谈的情况,在将来侦破案件的时候,也许是有价值的。可是,由于在侦破“贼鸽案件”的时候,他同耿文杰的矛盾已经发展到很尖锐的程度,因此不想在此案刚开始调查的时候,就跟耿文杰发生冲突。
“耿副局长,皇甫处长,事情是这样的,我……”汪才掏出手帕擤了一下鼻涕,说,“我在公司开完会,陪外商吃罢饭,就赶回家来。一路上我很着急,因为陪外商吃饭是临时决定,便在饭前给兰香打电话,想告诉她不要等我回家吃饭。可是,电话打了半天,就是没有人接。按平时的习惯,兰香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的。我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在客厅和书房,我没有找到兰香,便奔上楼来。当我推开卧室门时,嗅到一股腥味儿,心里就不由得怦怦乱跳。我忙走进这个房间,见套间的门半掩着,推开门一看,天哪!”他说到这里,便开始颤抖起来,“我看见兰香死在床上,吓得连屋也没敢进,便给你们打了电话。不,是直接给三星路派出所打的电话。不一会儿,申所长就带人来了。”
申化民说道:“我们接到汪才先生报案后,当即报告了市局刑侦处,然后就赶到这里,把现场保护起来了。”
耿文杰在膝头弹着手指,问道:“你有什么仇人吗?”
“仇人?”汪才不解地摇了摇头,“人活着,谁也有不对心劲的人。要说仇人,我一个也没有。”
“那么,妒嫉你的人呢?”
“这……这就不好说啦!我当上了经理,住进了小洋楼,手里攥着大把的钞票,眼红的人还能没有?可是,再眼红,也不能杀我老婆呀!”
“汪才先生,”皇甫煜从他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支金笔,问道,“你认识这支笔吗?”
汪才接过来仔细地看着,当他看到笔杆上刻有“钱书逸”的字样时,不禁疑惑地望着皇甫煜,说:“钱书逸是兰香的表哥,钢笔是他的。”
“钱书逸是干什么工作的?”
“市医院的外科医生,医术很高明。”
“你,或者你爱人,跟他借过这支笔吗?”
“没有。知识分子的毛病,想你们是知道的。尤其是自来水笔,最怕别人使用。据说是握笔的习惯不同,若是让别人一用,他再写起字来就很别扭。所以,我们从来不找表哥借笔。”
“那末……”皇甫煜沉思了一下,问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汪才把金笔还给了皇甫煜,踌躇地说道:“这……这让我怎么说呢?既然是亲戚,就不能不来往。可是……嗨!”
耿文杰十分感兴趣地说道:“老汪,你说下去嘛!”
“唉,难开口哇!”汪才微微地低下了头,说,“钱书逸和兰香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两人一直很要好。听兰香说,钱书逸曾经向她求过婚,因为父母坚决反对,被她拒绝了。直到兰香跟我结婚后,钱书逸才跟歌舞剧院的演员陶兢结了婚。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钱书逸对兰香一直不死心。有一天晚上,我开完会回来,看见兰香在哭。起初,她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后来经我再三追问,她才说钱书逸经常趁我不在家,对她动手动脚,企图……。我,我一气之下,跑去找钱书逸大吵大闹了一通,从此两家疏远了。”
耿文杰把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说:“这支金笔,大概是在现场上找到的吧!嗯,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莫非是钱书逸逼奸不遂,才行凶杀人?这是有可能的。”
汪才听罢,颤抖地站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沙哑了:“天哪,我怎么就没想到钱书逸会对兰香下毒手哇?!”
耿文杰也站了起来,有些兴奋地说:“皇甫处长,谈谈你的高见吧!”
皇甫煜看了汪才一眼,没有答话。
“没有关系,说吧!”耿文杰摆了一下手,说,“汪才先生原是市物资局的业务科长,如今留职停薪,当上了蓝星贸易公司的经理。他为人正派,有思想觉悟,可以说是个信得过的人。”
皇甫煜皱了一下眉头,说:“耿副局长,为慎重起见,我认为有必要进一步调查之后,再下结论。”
汪才有些不满意地乜视了皇甫煜一眼,一把抓住耿文杰的手,说:“耿副局长,你可一定要给兰香报仇哇!”
“老汪,放心吧!”耿文杰说道,“这样的恶性案件,怎么能让罪犯逍遥法外呢?”说着,他转过身来看着皇甫煜说,“皇甫处长,希望你尽快破案。”
皇甫煜知道耿文杰要离开这里了,便站起来说:“耿副局长,对于这个凶杀案件,我会尽快调查清楚的。”
耿文杰没有说话,握了一下汪才的手,便走出房间,下楼去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皇甫煜吸着烟,默然地踱到窗口向外观望着,他正在考虑从何处找到案件的突破口。根据汪才讲述的情况,以及在死者身旁找到的那支金笔看,钱书逸的确有很大的嫌疑。可是若照耿文杰所下的结论,死者是奸杀,显然没有充分的证据。那末,死者的被害,究竟属于什么样的性质呢?
这时候,现场勘查已全部结束,几名刑警陆续走出了套间。
突然,一道暗红的火光在夜空闪过,接着就是一个清脆响亮的炸雷。皇甫煜闻听身后有人轻轻地“啊”了一声,转身一看,只见汪才跌坐在沙发上,那一对让人看了不舒服的小眼睛里,闪出惊恐的神情。转瞬间,那惊恐的神情又化作了哀痛的色彩。
在法医的指挥下,死者的尸体被抬出了房间,套间的房门被封闭了。皇甫煜说:
“留下一人保护现场,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于是,现场勘查人员便一个个走出了房间,皇甫煜跟在申化民所长的身后,也向门口走去。他向前走了几步,却又猛地转过身来看定汪才,说:
“汪才先生,请你节哀。为了抓获凶手,希望你能积极地协助我们。”
“好,好……”汪才起先被皇甫煜的突然转身吓了一跳,忙镇静情绪,顺口答道,“我一定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破案。”
皇甫煜微微一笑,重又回转身,向门外走去。这时,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一个强烈的印象:就在他刚才猛一转身的刹那间,他看到汪才眼里的哀伤,几乎已经全部消失了,甚至还有一种得到解脱的轻松感。
风雨仍然没有减弱,小楼房的院子里积满了雨水,那水流象湍急的小溪,向地下水道的入口处涌去。皇甫煜走在院子里,蓦地停住了脚步。他看见院墙边的下水道口,水汪汪地打着旋,而水的流速却很慢。刑侦组长冯玉山立刻明白了皇甫煜的心思,便大步走到下水道口,打开铁盖,把手伸了下去。只见他手一提,从下水道口里掏出一件湿淋淋的衣服,上面依稀可见斑斑血迹。皇甫煜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接过血衣看了看,又重新回到楼房里。
汪才见皇甫煜提着一件衣服又走了回来,惊疑地望着,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汪先生,”皇甫煜同汪才走进客厅,问道,“你认识这件衣服吗?”
汪才拿起血衣仔细地辨认着,突然惊叫起来:“啊!这会是真的吗?”
“你认得这件衣服?”
“这是钱书逸的东西!”
皇甫煜没有再问什么,他把血衣交给了冯玉山,命令道:“明天一早,必须把在现场提取的指纹,以及这件衣服上的血迹,做出技术鉴定。同时,请法医尽快写出尸检报告。”
“处长,”年轻的冯玉山问道,“是否需要在院子里寻找一下罪犯可能留下的脚印?”
皇甫煜摇摇头,说:“下着这样大的雨,罪犯即使在水泥甬道上留下了脚印,也被雨水冲刷掉了。”
“皇甫处长,”汪才攥着拳头说,“这件短袖猎装,是钱书逸最喜欢穿的。凶手不是他,还能是谁?你们要不把他抓起来,我就去找他拼命!”
皇甫煜严肃地看着汪才,那冷冷的目光,使汪才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加重语气地说:“如果钱书逸是凶手,用不着你提出要求,政府也会对他绳之以法。如果你无视法律,只凭一时感情冲动,跟他闹出人命,同样要负刑事责任。”
汪才听罢,低垂下了头,有气无力地说:“我……我太痛苦了,说了气话,请你原谅。只要能给兰香报仇,我……”
“望你能记住我的劝告。”
“是……”
皇甫煜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客厅。
迷濛的细雨,在昏暗的夜色中飘洒着,远方仍然不断地响着雷声。隆隆的雷声是那样的沉闷,仿佛是死神的脚步在叩响着大地。
二
在刑侦处长的办公室里,皇甫煜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女侦察员王蕾走进屋,不由得惊叫起来:
“处长,你不要命啦!”
“嗯?”
“你瞧瞧这烟灰缸,烟头堆得象座小山。照这个吸法,没病也能沤出病来。我不信这烟就戒不了,你瞧志魁……”
皇甫煜笑了,说:“志魁成了你的光荣牌啦,整天挂在嘴上。这个戒烟嘛,因人而异,何必强求?若都不吸烟,烟草公司岂不要倒闭?就给他们留下一条生路吧!”
王蕾也笑了,打趣说:“亏处长是菩萨心肠!因吸烟得了病,烟草公司可不会发善心。不管怎么说,这烟是非少吸不可!”
“好吧!”皇甫煜把手里的烟卷掐灭了,按进了烟灰缸,“说说任务的执行情况吧。”
王蕾坐下来,说道:“按照你的命令,对死者张兰香做了全面调查。张兰香现年33岁,文化大革命初期,初中毕业到农村插队,后选调回城,进织袜厂当了女工。后来结识了汪才,于1976年结婚。半年前,张兰香辞去织袜厂的工作,在家闲住。她有一个表哥,叫钱书逸,是市医院的外科大夫,过去俩人经常来往。半年前,来往突然中断,原因不明。张兰香随汪才搬人新居,至今不过两个星期。据街道反映,常有衣着华丽的人到她家里作客。其中有海外华侨,偶而也有外国人。平时,很少看见张兰香出门,也很少看见她出来送客人。她为什么过这种深居简出的生活,暂时无法查清。她有一个妹妹叫张兰菱,现年25岁,是待业青年,跟父母在一起生活。关于张兰香的情况,基本上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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