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风】走进西非村庄(散文)
其实,我一直喜欢原始、古朴没有经过人工斧凿的异域风情,来西非一年多,很想切身了解当地人的风土人情、生活习俗,苦于不通语言,不能直接交流,了解到的信息都来自于道听途说的。
最近,附近村民来项目驻地找工作的人很多,酋长给项目经理董寿保打电话问要不要面包?说近期没生意,他家没有买盐的钱。
董总爱买当地人的东西,他常说:当地底层民众的日子不好过,我们稍施一点爱心,伸出手帮他们度过一时的难关。
非常时期,酋长没盐吃,村民们更加艰难,这不是一件小事。以董总的个性能视若罔闻吗?
我跟董总去了村子里,说是附近村,其实很远,要穿越一片原始森林,森林很深,车驶进去,树木奇形怪状且高耸入云,遮天蔽日,车宛若进入一条隧道,幽深阴暗,有日落西下夜幕低垂的感觉。
车一路颠簸驶出丛林,简约的村庄像一幅油画呈现在眼前,房屋像油画中的裸体少女,格外撩人,房屋外墙不抹泥巴,院子没有围墙,土坯淋漓尽致,房子并不稀疏,不规则的分布道路两边,朝向很随意,有向东有向西,向西南向东北的也有,光着脚的村民,三个一堆五个一群聚在自家门口,有洗衣服的,抱小孩的,在木钵里舂东西的,大家见了我们像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停住手里的活,挥手呼喊:唏呐,蹦迪亚(早上好),孩子们欢呼雀跃跟在车后面跑。
车缓慢的摇摆,在酋长家路口停下,我早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迅速下了车,举起相机,先把村庄房屋的轮廓拍下。
由于疫情,不能靠近他们,我只能用相机拉近距离拍下舂东西、搓木薯粉、攒一起闲聊的妇女、背着孩子光着脚头顶一轱辘香蕉手拿一把砍刀等异域特色的镜头。
一缕炊烟绕过屋顶从几座房子中间向四周弥漫,我嗅着柴烟的清香往里走,一位老太太正在家门口做饭,三块石头支起一口铝锅。锅里煮的糊糊,锅上的皱褶不比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少,俨然上了年纪,锅边锅底均比老太太的脸黑,老太太上身穿着一件棕色吊带,这吊带和老太太的体肤一样干瘪腐朽,上面满是蜂窝状的小窟窿,腿上包着一块布,老太太坐在木墩子上,用木片搅着锅里的糊糊。见了我,停住手仰起头笑了笑,说:蹦迪亚(早上好)
我回了一句“蹦迪亚”。
我往后退了十几米,转过身,老太太斜对面,一位骨瘦如柴的女人靠墙坐着,屁股下边铺着一片两平米大的破蛇皮袋,一个小女孩依偎着女人坐蛇皮袋中间,小女孩面前放着饭盆,女人光着脚,腿伸的直直的,一手搭在头顶,一手夹在两腿中间,愁容满面,目光呆滞,我走到她的对面,女人像没看见似的,始终保持那个动作,一帮孩子围着我跳跃,有的从她的饭盆跨过,她似乎没丝毫的感觉,小女孩也一动不动,我用镜头拉近女人,她头顶手指的骨节清晰可见,小女孩弱小得像一只猫,手脸上沾着饭菜,饭盆里是绿色的粥,夹杂星星点点的白,那白不是米的白,是红薯木薯之类的白。
一般会坐的小孩至少有七八个月大吧?七八个月大孩子是没有忧愁的,在国内,像这么大的小孩,饿了就哭,困了就睡,不舒服就闹,放哪哪是一片狼藉,整天活蹦得像一条鱼,大人们不停的央求:小祖宗,你能不能安静得坐一分钟!而这个孩子乖的让人心痛。
酋长家旁边有一个草棚,棚下是泥巴烤炉,这就是村里唯一的面包炉,灶口用大木板堵着,看样子有些日子没生火,董总熟悉当地情况,去的时候带了面粉,想着,有现成的就买,没有现成的就加工。酋长开玩笑说:还是用我们的面粉吧,我怕你们的面粉有病毒,下午五点来取。
董总明白酋长心思,说:行,你的面粉是疫情前买的吧?赶紧处理吧,要不会发霉的。
酋长惆怅的说:村里人没地方打工,没钱吃面包。
出去打工多半是的男人事,男人可以同时养几个女人,女人在家带孩子,男人给钱,女人和孩子能吃的起面包,穿的起衣服,男人不给钱,女人和孩子也饿不着,因为遍地都是吃的,屋前屋后的香蕉、木薯、山药、棕榈果、橙子、橄榄等果实触手可及,百香果的藤蔓趴上房顶。
我站在远处,想招呼她一下,把包里的小额宽扎(零钱)扔给她,可周围的孩子眼巴巴的盯着我的包,有的还搓搓手指,向我要钱,如果我掏钱,孩子们立马哄抢,哪能轮到她。
在回来的路上,女人的忧愁、小女孩的瘦弱刷了屏,我脑海里全是她们的影子,女人为什么愁?一定是男人撇了她,男人在她分娩前撇的还是分娩后撇的?她带着那么小的孩子怎么生活?我悲天悯人是因为我亲身体验过女人徒手支持家庭的不易,看得出,女人和孩子严重缺发营养,再加上一连串的猜想,我的心立马沉闷起来。
我没帮到她,非常懊恼,摸出包里的硬币数了数,不足一千宽窄,仅够买十个面包,解决不了多大问题。想到下午还有机会,我稍稍释然。回到项目驻地,我收拾了几件衣服悄悄装包里,又装了些零钱。
下午,我们是按点去的,村民还是那样的,笑盈盈的站在门口向我们招手问好,门口摆了刚砍回来的香蕉。孩子们依旧围着我们,酋长家的面包、村民门口摆放的香蕉我们都要了。
我去找那个女人,她家墙根下铺着的蛇皮袋子已经收起了,女人门口什么也没有摆放。
斜对面的一位老太太正坐门槛上舂东西,因语言不通,我没办法跟她打听那个女人,只能将包里的衣服扔给老人,老人惊喜地捧住衣服,颤巍巍的欠起身说:谢谢。
疫情期间项目有严格的规定,在双方都戴口罩的情况下,需要与当地人有必要的接触必须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老人没戴口罩,我不敢违规,也不敢让董总帮我打听。
我没有找到那个女人,心情非常灰暗,
上了车,董总催促司机走,车刚启动,一位村民扛着一轱辘香蕉边跑边招手,说:西白啦(等等)。
司机停住车,村民把香蕉放在车斗上,打了手势说:走吧!
还有一位妇女,抱着孩子给我们摘了百香果,问她要多少钱?她摆手说:不要钱……
来安一年,我是第一次走近村庄,第一次与安哥拉底层民众打交道,第一次感受到他们的淳朴、友好、尊重、回敬与我听到的大相径庭。
我问董总还来不?董总说:回去看大家喜欢吃面包不?
不喜欢就不来了吗?我逼问道。
董总说:疫情期间,尽量少接触他们。要再来的话,你离他们远点,不能一个人跑,不能脱离我们的视线。
好的,董总,我保证不跑。只要还能来,我什么都答应。
来卡宾达三个多月,体重一直在增。近期,项目暂停安籍劳务施工,中方人员在封闭式的管理下组织施工,中方人员多半是项目管理者,这个特殊时期让他们转身以小工的姿态现身施工现场,拌灰浇筑、搬砖砌墙、支模焊接,整天浸泡在汗水里,全身衣服没有一角是干的。
为了给员工补充蛋白增加抵抗力,使员工的身体更加强壮,项目给员工发了许多营养品,我营养过剩,不敢再吃营养品,下次去,把奶粉给小女孩带过去。董总精通葡语,跟他说明情况,他一定会帮我的。
到现在,卡宾达还没有确诊病例,一切安好如初,但预防不可掉以轻心,我祈祷卡宾达能独善其身,期望病毒与罪恶远离这片净土,盼望健康和善良永驻这个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