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甜妞(微小说)
阿南极甜,一笑俩酒窝,眼神秋波样水灵灵甜蜜蜜,说起话来尤其甜,莺声燕语吴侬绵软,如同起了沙的西瓜拌蜂蜜,她不叫甜妞谁还能配得上?曾有大师级男生宣布一重大发现,即女孩的漂亮程度与流失速度成正比,越漂亮流失速度越快,结论相当悲观: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能熬到大学的美女比珠穆朗玛峰上的氧气都稀薄。不过,此君声明有括弧,曰,阿南不受此铁律束缚。
阿北高大,帅气,充满男人的阳刚和荷尔蒙,扣篮时不光伴有一群哥们儿的唿哨,还有无数女粉丝的尖叫。更让老天爷都嫉妒的是,阿北还拉得一手好风琴,只要有晚会,就必定有阿北莫斯科效外的晚上,只要有阿北,礼堂的房顶就必定受到山呼海啸般的声波冲击。
阿南经常回头和同学说悄悄话,眼神却穿过密密匝匝肩膀头顶,曲里拐弯罩住坐在最后面的阿北。阿北抬起头来的时候,一丝一毫也看不见黑板,甚至周围的同学,教室的四壁,包括声音和空气所有这些客观存在作为背景的物质,都一片一片分崩离析消失融化,只剩下阿南双眼发射出的湿漉漉的电波,把阿北一遭一遭密密层层裹成一只茧。
一个漫天飘着童话般雪花的冬日,阿北一伸手,在教学楼外拦住了气喘吁吁往教室跑的阿南。阿北阿南的童话世界自此徐徐拉开帷幕。
阿北打篮球的时候,看台上必定坐着阿南,抱着阿北换下来的衣服,提着水杯,只要阿北有精彩进球,阿南就拍手,跺脚,咯咯娇笑。阿南常常闭着眼睛依偎在阿北的胸膛,意乱神迷,说,阿北,你的篮球打得真好,真是个男子汉!
阿南只要娇滴滴地一张口一说话,阿北就觉得从头顶酥到脚底。阿北常常抚着阿南的披肩长发喃喃自语,说,阿南,你的声音真甜,你是天底下第一温柔的女孩。
这似乎是一对金童玉女的俗套故事,阿北阿南也难逃俗套地毕业,工作,结婚。因为阿北的父母只能出得起首付,所以他们更加俗套地沦为房奴,每月还房贷,并真诚感谢习大大的八项规定捂住了他们的钱袋子,使他们少随了很多份子。
两个都是有单位的人,朝九晚五,虽然不清闲,但绝对有时间,所以阿北另有一个单位:“中国篮协”微信群。瞧瞧这字眼,绝对唬得住姚明。但凡有时间,群里嘀嘀一吆喝,阿北换上装备,即刻奔赴球场,什么看孩子,什么做家务,嘁,这和大老爷们有何干系!阿南拉下脸来,摔摔打打,空气中就像泄露了些微天然气,不过有点异味罢了,还不至于见点火星就爆炸。有时候阿北打完篮球回到家,见锅灶俱冷,就叫上三两球友,钻小店里弄俩菜,喝上几瓶啤酒,小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阿北有个球友小胖,和阿南是一个单位,两个人狗皮帽子不分反正,三天两头聚一起喝个小酒。这一日酒至半酣,小胖说,嫂子真漂亮啊!好像还有半截让一杯啤酒咕噜闷回去了。你嫂子当年可是校花呢!阿北有些得意。
隔几日又聚,小胖说,嫂子真甜呢!然后又没下话了。阿北知道这哥们儿是个啥也憋不住的直筒子,听着有点别扭,也没放心上。
下一回又喝,小胖说,听说郝科和嫂子是校友呢!阿北说对。这郝科比阿北阿南高一届,是标准的师兄,当年也是阿南的铁粉呢!谁让人家有个副市长老子呢,三十不到就是正科,现在据说大家已经称呼他郝局了。小胖的话阿北也没多寻思。
又一个星期天下午,打过篮球之后,小胖说他请客,拉了七八个球友跑到郊区的一处农家乐。此家农家乐简直就是一座小型公园,背山面湖,绿树成荫,鸡犬之声相闻,房前屋后流水淙淙,幽静雅致,大有曲水流觞之妙。
大家选定房间之后,点好酒菜,小胖拉着阿北说去看店主在溪水里养的活鱼。经过一个房间的时候,里面传出来的喧闹声中夹杂着一个他熟悉的声音,郝哥哥长郝哥哥短,娇憨甜腻得让阿北起了一身又一身鸡皮疙瘩。阿北站在原地又呆又傻。他可以想象得出里面的情景,一个脑袋嗡嗡作响,一双腿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迈。
阿北回到家,灯也不开,就和衣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十一点多,阿南回到家,一身酒气,到卧室打开灯,像没看见阿北一样踢掉鞋就睡。阿北慢慢坐起来,盯着阿南,说,你那么嗲干吗?你不浪就得死?你贱不贱?一天到晚弄微信,你的手机密码是多少?
阿南一下坐起来,嘶声喊叫,你不打篮球就得死!要不就拉手风琴!要钱没钱要能耐没能耐,叫花子牵只猴,穷开心!我怎么就看上了你,真是瞎了眼!我的微信你管不了,你的手机也可以换密码!
往后的故事又俗套了,阿北阿南毕竟是文化人,也学那电影电视里的绅士淑女,不吵不闹风度翩翩地离了,阿南相当潇洒地净身出户,儿子房子和房贷打包判给了阿北。这次阿南眼没瞎明光雪亮,嫁了个房地产老板,直接辞职,去了海南。那老板小胖认识,和阿南一个属相,就是早出生了两轮。
阿北就没这么幸运,不是他看对方不顺眼,就是一提拖油瓶直接被对方拉黑。又过了几年,阿北眼看奔四,鬓角都冒了白,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女人,对方也认可拖油瓶,不久就登了记。
阿北对这个女人最满意的一点,谁都没告诉——就是这个女人的嗓子从小就坏了,又沙又哑,老百姓叫公鸭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