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蛋糕(散文)
蛋糕,男狗一条。此名儿是我女儿和儿子给它起的。由于孩子们最爱吃蛋糕也最喜小动物,所以,当看到这条可爱的小狗时,便用“蛋糕”给它命名了。
我是个不大喜欢狗、猫之类的人,总觉得它们毕竟是畜牲,身上携带着无数个细菌,即使一天给它们洗一次澡,也洗不去它们身上天生的污垢和刺鼻的腥味儿。所以,当孩子们欢喜地喊着“蛋糕”时,我脸上总是阴沉沉的。说到底,它是狗!
蛋糕是我邻居婶婶家的一条狗。刚开始认识它时,它不敢近前,怯怯地和我们保持着距离。如果孩子们走到它跟前时,它便一趔身儿就跑了。渐渐地,孩子们用手里的小零食来拉近和蛋糕的距离,一点儿一点儿,一天、两天,蛋糕终于不再胆小,反而放肆起来令人瞠目。
当燕子的歌声在院子里唱过第一遍后,母亲便起床做饭。她总是习惯性地先把大门儿打开,迎接新一天的喜悦和福安。每每这时,蛋糕早已在大门外候着,并作好了冲进大门儿的准备。只要听到锁声一落,它头顶着铁门儿,扬着四条腿,一个箭步就跳入了院中。也许是为了不让主人批评和嫌弃,它会摇着短小的尾巴,像扇扇子般地看着母亲的脸,再一蹦一跳地撒上几个欢儿,仰着圆嘟嘟的脸嗷嗷地叫几声。见母亲对它的到来不吭声,它便更大胆起来。
我是最先被燕子吵醒的,可却喜欢懒懒的靠在床头,闭目聆听清晨的一切。当听到蛋糕进院子的声音时,我在心里会暗暗地臭骂它一句:“小畜牲,真早。”刚这么想着,堂屋的门儿“吱钮”一声响了,一种窸窣声向卧室走来,竟然是蛋糕。
它见我和孩子们还没有起床,就立起身子,用前爪抓住床边儿,对着熟睡的儿子“汪汪”两声叫,再跑向另一张床,抓住那张床的床边儿站起来,对着还没醒的女儿叫一声。这下它满意了,两个孩子一下子掀起被子,露着惊喜的目光边看着它,边亲热地给它打招呼“咦,蛋糕,你来了?”这情景弄得我啼笑皆非。孩子们好像见到了久别的好朋友一样个个高兴,而我由于一直对狗较为厌恶,就怒气冲冲地对着蛋糕吆喝。看着离开卧室的蛋糕,低着头,耷拉着耳朵,也不拿正眼看我,垂着尾巴,灰溜溜地走出去了。那样子就像受了很大的委屈。这倒让我又有了怜悯之情和后悔之意。我也学着孩子们的腔调“蛋糕”长“蛋糕”短地叫着它的名儿,以示安慰。
被蛋糕喊醒的孩子们,连三赶四穿上衣服,跑出屋门儿,连脸都顾不上洗,便先和蛋糕玩了起来。但早上的黄金读书时光,我不会让一个小东西来耽误孩子们,便把蛋糕赶出大门儿,一直逼着它走远。
那天午休过后,儿子起床怎么也找不到要穿的袜子。后来母亲猜测,可能被蛋糕噙了去。于是去找,果真在蛋糕的家里找到了它的作案证据。它把偷来的袜子挂在它家的椅子把儿上。我真为这个“蛋糕”又气又可笑。
蛋糕来我家时,是矛和盾的对立。不但我对它不满意,就连我家的黑子——狗的名字,对它也是大声抗议。
只要看到蛋糕,黑子鼓着的眼珠子就变成红的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它。黑子嘴角上的胡子随着厚皮咧起来的褶皱,像钢针一样一根一根地竖着,尖利的大獠牙露出嘴巴,喉咙里打着呼噜,耳朵和尾巴一直硬硬地翘着,浑身颤抖地伸直着身子。那样子,恨不得把蛋糕撕成粉碎。可惜,黑子被铁链子牢牢地拴着,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蛋糕在院子里得意地跑来跑去,它只能干在一边咆哮。
不知深浅的蛋糕,竟出人竟料地跑到黑子跟前,一剪一落地进行挑衅。孩子们担心蛋糕矮小的身板不是黑子的对手,怕它吃亏受伤,嗓子眼儿都冒出了烟。在一边儿着急地喊道:“蛋糕,快过来,别去惹黑子。小心它一口吞了你!”可蛋糕哪里听得进,它非得不见棺材不掉泪,磕磕张张地张口咬黑子,还试着用俩小腿去攻击比它高好几倍的黑子。当黑子的大口向蛋糕吞去时,连我也闭上了眼,真不忍心直视血淋淋的画面。
不能不说蛋糕是个高情商的狗。当大家都以为它会命丧黄泉时,却给人难以置信的喜悦。当我再次慢慢地、怯怯地睁开眼时,黑子居然用前爪像搂亲人一样抱着蛋糕在玩。两人竟成了好朋友!就这样,以后蛋糕再来我家时,总是先和孩子们疯一阵儿,再去讨好般地和黑子热闹一会儿。
晚饭刚过,蓝盈盈的天空中只有一轮干净的明月,连清晖也没来得及相伴,更不用说能看见星星的影儿了。徐徐春风送来了百花的蜜香,也渗在了脚下的泥土里,为乡村的傍晚更添了一些温馨和沉醉。我领着孩子们漫步在弯弯曲曲的水泥路上。忽然一个小东西在我脚跟边呼哧呼哧地响着,一低头,竟然是蛋糕。我生气它像幽灵一样死缠烂打地跟着我们,所以我大声地训斥它,让它回家,别跟着。我看不清蛋糕当时的表情,只知道它没有再跟我们一起走。
越走离家越远,夜色开始深重起来。路边沙沙的树叶像是电视里恐怖的镜头。明月也躲进了黑黑的太空,风一阵紧似一阵地狂叫着,越发叫人心里不安。虽然科学告诉我世上根本没有鬼怪之说,但心却乱跳。毕竟这是荒郊野外,孩子们也害怕地拉紧着我的手。正要返回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下子窜到了我们面前,我的心不由得“咚咚”地敲得更响了。“汪汪”两声叫,才知道原来是蛋糕。孩子们一下子激动起来,“蛋糕来了,是蛋糕来了!”他们就好像在危急时刻看到了救兵一样。事实上,我的心也因为蛋糕的出现而踏实起来。
自那晚后,我开始对蛋糕不再有半点儿的反感,反而觉得,它就像我们的朋友,甚至是一位可爱的亲人。
今夜,我坐在灯下,蛋糕的样子又出现在我的眼前:短小的身子,圆滚滚的肚子,一身绣着黄花的白袍子,四条精悍灵便的腿,红薯叶一样的耳朵贴在一张玲珑的头上,一张讨人喜欢的狗脸上闪烁着洞察秋毫的圆目,再加上一条会巴结人的小尾巴,看起来协调可爱。
现在离黎明越来越近了,很快又能听到燕子的歌唱。燕子歌罢,蛋糕一定会准时地蹲在我家的大门儿外。我想,明天见到它时,我该怎样去跟它打招呼呢?……
(2020年4月21日于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