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抖音女子千千万，靓装白肤天天换。男人若是将其找，春光谢尽俏颜老。”专科毕业两年的小齐左手捏着啤酒瓶，右手甩开手中的手机，指着对面散发着五彩光芒的大楼，“这个偌大的城市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所啊！啊！啊！唉！”不住地无奈地摇摇头。
　　 “想要个容身之所还不容易，找个富婆，一切都解决了，不是吗？”旁边身为同届的大头随便脱口了一句，然后又拿起酒瓶深深地灌了一口。
　　 “那是你，我齐帅才不干这种事情呢！要女人就得自己找，找一个喜欢的，才能够看得顺眼，日子才能过得下去。”小齐白了大头一眼，“一个男人要活得有尊严，贫贱不能移。”
　　 “屁，我才不信呢，现在要是有一个富婆包养我，我二话不说，就跟着她吃软饭了。尊严值几个钱，能当饭吃吗？这个时代呀，没有尊严的人腰缠万贯，千金不愁；有尊严的人一贫如洗，处处受人白眼。”大头醉醺醺地说，“尊严，那是有钱人才能够想的东西。”
　　 “你在说醉话哩！”小齐大声地说，“我们就只剩下尊严崇高而美好了！”可第二句话他的声音却异常地变小了。小齐跟大头相互搀扶着离开了热气腾腾的小饭馆，回到他们两人合租的房子去了。
　　 “你看刚刚出去那两个人，跌跌撞撞，前倒后仰的，好像两条落水狗啊！哈哈……”一个穿得体面光鲜地小职员翻动着他那两片火腿唇，给跟他同来的朋友说。
　　 “你别说了！”他的朋友打断了他。小职员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好似动物园里的猴的屁股。
　　 小齐和大头回到了租房子的地方，这里叫做天涯宾馆。一说起宾馆，很多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这是很高级的地方。这里虽然叫做天涯宾馆，但是设施确实跟普通的民宿没有区别，甚至更差。小齐跟大头离家来到这里打工，为了省钱，也只能如此了。
　　 小齐正准备去水龙头那里洗把脸，一开龙头，没有半滴水。“我操它妈，三天两头停水，还让不让人活了？！”小齐趁着酒劲儿大喊了一声。
　　 “不想在这里住，你们明天就可以搬走，没有人拦着你们。老娘这个地方可有很多打工的人要呢，那么低的房价给你们，你们还挑！”房东在自家屋里说了那么一句。
　　 “对不起，房东，我不是骂你！”小齐的神经嗡地一下便绷紧了，人清醒了过来，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甚至怕连呼吸也打扰了房东，顿时减少了自己的吸气和呼气量。他害怕他们又得花钱花时间去找住的地方。小齐回到床边脱了鞋，躺下了，大头鼾声震天，连地板都有振动了。小齐侧着身子，双手捂着眼睛，深深地抽噎了起来，泪水流在枕头上，成了一片咸海。
　　 小齐开着一辆大奔驰回到了老家丫头寨，全寨子的人都来了，都在对他的大奔驰指指点点呢。他开心极了，甚至笑出了声。“爹，娘，我有钱了。这回回来我要把咱们家的这个破破的老房子推了，盖一个大别墅，让你们好好享清福。”大房子盖完了，全寨子最好的。他的小妹考起了一本的大学，拿着录取通知书在他面前炫耀呢！他还娶了镇里镇长家的小女儿……
　　 咣当，小齐被大头一脚踢下了床，醒了。可大头这混蛋还在睡觉呢，真的气得小齐也给了他一脚。
　　 “混蛋大头，起来了，该去出工了，要是偷懒，班头又得扣钱了。”小齐喊了一声。
　　 “啊……这狗日的班头，他妈呢一天只知道扣钱，扣钱，老子的那点钱都快被他扣去一半了，不行的话哪天去告他去。”大头一口暴躁。
　　 “快点，洗完去吃早餐去了，晚了又要挨骂了。”小齐无奈地说。
　　 吃完早饭，他们两个按时来到了工地上，开始了又一天的玩命的工作。话说这建筑楼层上，到处都是钢管和红木板。小齐和大头要做的就是支木，也就是用钢管支撑起木板，然后可在木板上倒上混凝土。这个就叫做支木。不过这个工作不好做，每天都得扛着钢管在楼板上走来走去。还得十分小心，要是大意了，可能有些钉子就会刺穿鞋底，然后刺到脚板。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工资比外出打工强，一月下来也得七八千呢。
　　 “帅子，你有钱了想干嘛啊？”大头一边用锤子卸掉不用的钢管，一面转过头来问背后的齐帅。
　　 “好好去吃一顿，然后打一半钱回家，再给读高中阿妹寄五百，剩下的自己看着花。”小齐停下手中的活，头望着远处说。
　　 “唉，我嘛，就要买一套好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帅气点，然后去酒吧寻求一点机会去！”大头一脸淫笑。
　　 “你不要乱搞哦，国家管得严，不要弄出什么事，一辈子后悔！”小齐严肃地说。
　　 “放心，我又不是去嫖赌，吸毒；我去找老婆呢，那些地方容易有富婆。找着了我就不用干这种累死人的活路了。况且，我长得还行，有一天还有几个女生把我认成了李易峰呢！真的是，我对自己的颜值没话说。”大头又说了一通。
　　 “得了吧！饭还是吃自己煮的最好。”小齐看着犯贱的大头笑。
　　 “说什么呢？啊！给我好好干，不干就扣工资。”班头拖着长长的胖胖的下巴吼道。
　　 这两个年轻人安静了，没有再说话。
　　
　　 二
　　 发工资了，小齐得了六千，大头得了五千。
　　 “帅子，今天晚上跟我去酒吧嗨去吧！”大头拍了拍小齐的肩膀。
　　 “那里乱得很，我不想去。”小齐略有犹豫地说。
　　 “哎呀！你去那里就当陪我了，我不让你喝酒。你必须跟我去。哈哈……”大头开玩笑却又不可置否的语气说。
　　 一进酒吧，闪闪晃晃的灯让小齐感觉很不适应；夹杂着咚哧嗒哧的声音让他有点后悔来了。小齐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当然也不会到这些地方来。看着这些年轻的人儿们忘我疯狂地跳来跳去，他的心里就感觉自卑或又有自豪。家里的情况不容他来这些地方消遣，同时他也知道，即使有钱，他也不会来这里的。家里的妹妹，爷爷奶奶，都离不开他，爹娘都老了，担子很快就要落在他的肩上了。
　　 “发什么呆，快来啊，跳舞啊！”大头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一边跳舞，一边对小齐说。
　　 “我没有那个兴致，你们玩，别管我。”小齐不耐烦地把手向他们一挥。
　　 “小姐姐，你真漂亮，是我喜欢的类型。”大头对这自己搂着的姑娘挑逗道。
　　 “你也很帅，就像李易峰一样。”小姑娘也说道。
　　 “哈哈，我就是没有李易峰那么会演戏而已，否则的话，就是李易峰像我了。”大头毫不脸红地说。
　　 “你这么说也不错，确实如此！”小姑娘看着大头帅气的面庞，会心的笑了，然后把双手搭在他的脖子，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李易峰是我的了，哈哈……”
　　 “我……我……”大头吞吞吐吐的。
　　 “你的QQ或者微信，给我一个，以后好联系。”小姑娘大方地说。大头慌张地给了她自己的微信。
　　 那姑娘走了，大头也过来找小齐了。
　　 “你眼睛瞎了，看不见啊。”远处传来一片骂声。小齐和大头也过去凑了凑。
　　 “老子看你的样子倒是很撑头的，你哪里毕业的，啊？”沙发上坐着一个拿着雪茄，戴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正训斥一个年轻的服务员。
　　 “我是黔市专科学校毕业的，对不起，老板，都是我的错，是我打烂了你的酒杯，我再给您换一个。”服务员谦卑地说。
　　 “哈哈，我以为你是什么名牌大学出来的呢，那么横。专科生能干嘛，连服务员都干不好。”那戴金链子的人上下两片嘴唇讨厌地跳动着。
　　 “你是哪里毕业的，戴金项圈的。”大头忍不住愤怒地回了一句。
　　 “老子是xx名牌大学毕业的，比你们不知道好几倍。”金项圈骄傲地说。
　　 “看你这个鬼样子，上清华北大也没有什么稀罕，像屎一样让人讨厌。”大头的酒劲儿上来了，胆子也大了些。一边说着，一边就给了那个金项圈一脚，踢得他一地的打转儿。小齐趁乱也上去狠狠地踢了一脚。然后他拉着那服务员和大头跑出了酒吧，来到了外面的小吃摊边，坐下了。
　　 “老板，来三只烤鸭，再来一箱啤酒。”小齐招呼地摊老板说。
　　 “叫什么名字啊，兄弟？”大头问了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像只温顺的猫的同龄人。
　　 “我叫杨璨，去年刚刚专科毕业，找不到工作，就来这家酒吧打工。”他的声音中充满着好多的委屈。
　　 “我们都是黔市专科学院毕业，算是你的师兄，大你一届。我叫齐帅，他叫汪首。”小齐指着自己和大头说。
　　 “师兄们好！”杨璨害羞地问了声好。
　　 “你的名字好像一个女生名字，性格也像。就差一个手术了！”大头打趣地说。
　　 “师兄说笑了。”杨璨说道。
　　 “你们要的烤鸭啤酒到了，大家慢慢吃啊！”于是，他们三个一边用手扯着肉，一边拿着啤酒瓶碰来碰去，一边喝来喝去。这一下，算是什么都能忘了。
　　 “师兄，你们说啊！咱们出来打工，怎么就那么的不受别人待见呢！又不是我们哪里差人家几条街了。”杨璨打了一个酒嗝，“不就是咱们不是本科名牌毕业的吗？但是我们的技能并不比那些人差啊！为什么人家只要看见我们的毕业证就拒之门外，我真的不理解。或许没有这个毕业证会更好些吧！”杨璨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起来。
　　 “没事，啊！会过去的，别担心，总会有人看得起咱们。说到底咱们也是国家教育出来的人才不是。好了，别想太多。”小齐安慰道，不过自己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了半夜的时候，小齐付了账，他们便分开，各回各处去了。
　　
　　 三
　　 “帅子，起床了。起来跟我一起回家去！”大头摇着还在熟睡的小齐。
　　 “干嘛啊？还那么早呢。”小齐看了一下左手上戴着的塑料表，才五点半。
　　 “快点快点，跟我一起回家，我想回去跟我妈他们谈一谈结婚的事儿，回去请你吃好吃的。”小齐一下子弹了起来，一脸惊讶！
　　 “你这个狗日的，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都不介绍介绍给老子认识一下。”小齐佯装出一脸怒气。
　　 “我的女朋友你认识的，酒吧里认识的那个，听说她家里是千万富翁呢！有了她，我不会再干这种辛苦的活儿了。”大头开心地对小齐说。
　　 “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小齐不一会儿变得担心和孤单起来。
　　 “想什么，还用想吗？我好不容易才遇见那么一个喜欢我的年轻漂亮的小富婆，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他要我入赘，我得跟我爹他们商量。”
　　 “你入赘了，你爹妈谁来照顾，不可能一辈子叫你姐姐来照顾吧。再说了，你姐姐也要嫁人的。”小齐微带怒地质问大头。
　　 “我晓得，我会安排的，你别担心了。”大头有点不耐烦地说。
　　 他们两个收拾好了，便打车回乡下去了。
　　 客车在平坦而弯曲的道路上驰走着，小齐望着窗外，陷入了回忆和沉思：我要赚好多的钱，找一个自己喜欢的漂亮媳妇。这是他在初中老师的理想课上的“高论”。至今还记忆犹新，就像是昨天才说过一样。“娘，你怎么了。没事啊！我这就送你医院！”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娘突发心脏病的时刻，那么的令人恐怖，仿佛一瞬间世界就将崩塌。他害怕自己赚不到钱，害怕爹娘老得太快，没办法享清福，或者是爹娘生病的时候，自己没有钱去医院医治，只能让他们在家里活活地等死。他见过了村里好多家的老人，就是因为没有钱而被医院弃治，一天天地在家里等死。但是后来他们都有钱了，却再也没有爹娘了。他一想到这里，双手就在膝盖上相互搓来搓去，越想越害怕，手心出了汗，双腿也有点打颤。妹妹要高考了，他怕妹妹考不上好大学，像自己一样，读一个黔市专科，那样的话，妹妹的一生也就只能像自己一样了。他已经二十六了，也到了晚婚的年龄吧！他不敢谈结婚，他怕他付不出那彩礼，怕人家嫌他穷，怕……小齐想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帅子，到家了。快起了。”大头敲着小齐的头说。
　　 “哦，好的！”小齐迷迷糊糊地和大头走下了车，进了村寨。
　　 “帅子，你先回家看看，待会儿来我家吃饭，顺便帮一下。”大头对小齐说。
　　 “帮什么，我有什么可帮你的？”小齐疑惑地问。
　　 “来了你就知道了。”大头没有告诉他帮他什么。
　　 小齐走进院子，看见放假回家的妹妹提着猪食桶要去喂猪，却又提不动，磕磕碰碰的，他看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觉得亏欠了她什么。
　　 “让我来提吧！看你那点力气，还没有猫的大呢！”小齐打趣地说。
　　 “哥，你回来了！”小齐妹妹小萱放下猪食桶，朝他奔来了，立刻提走了他手中的行李箱，“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想死我了。”
　　 “就你嘴巴甜。”小齐看着妹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乐了起来。然后他提着猪食桶就去喂猪去了。
　　 “娘，我哥回来啦。”小萱对着屋里头高兴地大喊了一声。齐老头和齐老太都乐欢了，紧忙地给自己的儿子拾掇着饭菜。小齐喂了猪，就给爹娘帮忙做饭去了。
　　 “娘，这是我打工的一半的钱，我拿给你们用。”小齐站起来把钱放在了他爹的衣袋里。然后就走出去找小妹了。两个老头看着刚刚出去的儿子，都落下了热泪，不过很快擦干了。“小妹，你出来一下，哥有话对你说。”小齐朝妹妹的房间喊了一声。
　　 “哥，啥事哩！”小萱好奇地问。
　　 “这是一千块钱，你拿去买一些辅导资料，然后剩下的给自己买几件好看的衣服，爹跟娘不懂，买的衣服不怎么适合你这个年纪穿。”小齐将钱塞到了妹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