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最后一个中产(微小说)
2120年初夏的一个晚上,工程师舒申的家里宜人如春,而室外正飞着小雪。
舒申没有开灯,独自坐着陷入了深思。直到被手里的香烟头烫了,才回过神来。
他走到窗边,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心头愈发沉重。6月飞雪,听起来是中国古代传说的老桥段,近十几年来已见怪不怪。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也许明日,就会艳阳高照,气温达到30度以上。
30出头的舒申,专业是量子计算机。他的父亲也是从事计算机行业,秉承了华人的一贯理念,认为有一技之长,才能保证在任何时候都能衣食无忧,因此要求舒申也从事这行。年轻时的舒申既不讨厌也不喜欢这个建议,子承父业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司空见惯了。为了保证能永远在精英阶层,祖辈们早早规划了后人的将来。1%的上流阶层在几十年前已经尽可能的掌握了社会资源和财富,他们的子孙只需亦步亦趋即可。舒申的家族属于20%的中产阶层,也认为应该走这条路。
看起来注定波澜不惊的一生,却在半年前发生了转折。在做一个项目的偶然机会,舒申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诺亚方舟计划。原来在这百年间,人类的生存环境状况已到了不可挽回的程度,且愈演愈烈。幸好,已经找到一颗相对适合人类的小行星,只是开垦的速度远不及地球环境污染的速度。于是,上流阶层决定开始“移民”,次序自然是从上流阶层开始,再到中产阶层,最后是“穷人”。这个计划何时开始不得而知,何时会结束也不得而知。
而舒申做了一件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借着天赋和专业技能,他想方设法在“移民”名单里做了手脚,把自己全家的信息提前到了上流阶层的队伍里,执行这项计划的智能机器人开始未发现。只是后来出了点小BUG,送走了家人而舒申自己却未进队伍的前列。就在他准备故技重施时,被发现了。
这件事情的代价,是舒申成为了“移民”名单上中产阶层最后一个。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在思索如何做,却无头绪。气候愈发极端,他觉得时间真的很紧张。为了缓解这样的心情,他决定出去转转。
他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去“穷人区”走走,从他出生起就不知道穷人真实的生活。在一家酒吧里,依旧是热烈而欢快的气氛。舒申点了一份火腿肉和饮料,吃了一口连忙吐了出来。
“天哪!穷人竟然还在吃真的肉!”从他记事起,吃的就是人造食物,口感与营养都无可挑剔,关键是十分安全。饮用水都是购买自实验室制造,根本不会去喝任何自然界的水。
想到这里,他毫无胃口。就和邻桌的搭起话来:“天气这么极端,你们不担心吗?”
酒吧里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一直都这样,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都穿恒温衣,谁还在乎这个。”
是的,这个时代所谓的“穷人”其实过得不差,由于使用大量的智能机器人,社会财富已经空前,社会福利很完善。很多穷人不需要工作,就能过悠哉的生活。孩子们不再被逼着读书来跨越阶层,都开心极了。尽管不知道精英们过什么日子,但这有什么要紧?一点不妨碍喝酒,看剧,玩闹,以及偶尔做点理财。每天刷刷精英阶层做好的各式新闻,人间就如此的岁月静好。
此时的舒申却得到了灵感。他匆匆回到家,在一个穷人们比较多的论坛发了个帖:揭秘富裕阶层的生活!在网警发现之前,迅速传遍。精英们已经数十年不炫富了,穷人们在看到那些巨大差异的生活后,全都炸了锅。舒申却窃喜,他成了为穷人代言的良心。更何况,他还会去搜集一系列的黑幕,科技的,金融的,经济的。对,他准备用80%去对抗1%,来换取他登上新世界的资格。
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有些穷人已经开始满世界打砸。而很多物资是新世界建设不可少的,智能机器人加入对抗,只会加深毁坏程度。舒申等来了他希望的和谈。
他得到了立刻登上诺亚方舟的承诺。作为条件,他出面说服穷人们等待三个月,社会财富重新分割。穷人们信任他,而他已经进入实验舱,接受一系列痛苦的物理和生物手段“促进进化”。
三个月后,舒申抵达了新世界。之前他已经知道,为适应新环境而进化的人类,虽然表面与以前无异,却不再有情感,交流也只是靠感应系统,但他有选择吗?
在踏出几步之后,舒申沉沉地倒在了新世界的土地上。他意识到自己在实验舱没有得到彻底进化,他睁眼望去,他的妻子恰好在不远处,看着他,无一丝表情。
……
“啊!”舒申从梦里惊醒过来,身边的妻子连忙安慰他。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间显示:2020年6月21日6:17,那个梦却如此真实。
又是糟心而充满希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