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也用不着向银行贷那么多钱吧？10个亿，你们东方公司拿不出吗？坊间可是传闻你们刘总身价过亿。”
　　 “确实，刘总持有东方地产两千万股左右，以昨天6.72元／股的收盘价格计算，他按持股权益对应的账面财富可能达到1.3亿元左右。”
　　 “是啊，他是身价过亿啊!”
　　 “那又怎样，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他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当然。按理说，今年以来，我们东方公司在拿地规模上又有较为明显的增长，通过招拍挂新增地块的建筑面积高达0.3亿平方米，投入金额总计940亿元。要想拿出10个亿去投资其它项目倒不至于捉襟见肘，毕竟公司的流动资产比重高达80%。”
　　 “那为什么还要贷款？”
　　 “因为刘总的夫人、东方公司的副总朱茜茜不同意他搞这个项目。”
　　 “哦？”我好奇地应着。
　　 “其实刘总挺难的。他能有今天，虽然离不开有权力有背景的老丈人帮他建立各种人脉，也离不开朱总的共同打拼，但他自己的努力才是关键的。”
　　 “我们区里的领导对他评价确实较高，他好像是有点不太同于其它房开商。”我说。
　　 “不是有点，是有太多不同。他不像有的房开商那样整天追逐女明星，也不像有的房开商那样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他对我们下属很体贴很关心。”我听出雷助理不是一般地护主。
　　 “你赞同他的猕猴桃项目？”我问。
　　 “当然。”
　　 “可3万亩，量不小啊，风险也很大。”
　　 “是啊，先不说受自然条件比如气候、土地等的制约，就算投入种植后，顺利挂果丰收，鲜果的采收、冷链贮运、进入市场、市场外的深加工，哪一步对他来说都是新的挑战。”看来雷助理已是非常熟稔，我这个学农的早把大学书本上的知识还给老师了。
　　 “是啊，所以刘总的妻子不支持他做这个项目也有她的道理。”
　　 “也许吧，但我还是站在刘总这边。刘总对整个房地产的走势很明了，他认为中国第一商人李嘉诚的资本逃离中国，跟目前房地产存在的泡沫确实有关，中国的房地产需要一次大跌来打消相当一部分的泡沫，然后在足够严密的监管制度下才会相对健康的发展。如果房价一直维持在这个泡沫的尖端，如此大的资金黑洞是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填进去的。所以，刘总早就不看好泡沫如此丰富的楼市，他想转行也是早晚的事。”
　　 “他怎么就不能说服朱总呢？”
　　 “两虎相争，不相上下。他们俩人都太要强。其实朱总的想法也有她的道理，她认为再严密的监管都有漏洞可钻，更何况老爷子还有好几年才退休，权力不用白不用。”
　　 “哦，原来如此。”我在心底叹道。
　　 又过了好几天，我接到杨林的电话：“大美女，你交给我的任务已圆满完成，怎么样，请我吃饭？”
　　 “我让你一天就挣10万元，应该是你请我吧！”
　　 “好啊，我请，我约起其它几个同学一道，怎么样？”
　　 “好啊，好久没聚了。”
　　 我们班留在这个城市的同学除杨林学有所用，其它的都没有用上大学的专业：我就不用说了，还有三个，一个开服装店，一个在派出所当警察，一个在报社当编辑。
　　 第二天我过去时，就只有杨林和当警察的陶兴，开服装店的到外地进货去了，做编辑的出差了。
　　 上了菜，一大个包间，就我们三个，还真是冷清。
　　 我问他俩：“你们怎么不把夫人带来？这人也太少了吧，还不如去吃大排档热闹。”
　　 陶兴咽下一口菜道：“这同学聚会哪有带老婆的，带情人还差不多。”
　　 杨林往自己的杯子里倒着啤酒：“你还别说，现在的社会，没有情人的倒好像还不正常了。昨天老婆陪我去鞋店买鞋，试鞋时，卖鞋的小妹说，真好看，不信你问你老婆，我跟她开玩笑说你别乱说，什么老婆。小妹居然信了，以为老婆真是我的情人，马上给她推荐好多新款，让她也试，认为只要她中意我一定马上掏钱，后来，老婆说她不买，是来给我买的，我们真是夫妻，小妹居然被吓到，她说见得多了，经常来买鞋的十对有九对是情人，难得遇到夫妻一起出门逛街买东西的，感情这么好，不会是新婚吧？”
　　 我和陶兴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边笑陶兴边说：“还真是情人社会，我在派出所三天两头都在处理小三被原配带着人打的纠纷。哎，我也想找一个情人，可一是老婆管得紧，二是工资不够养，可能只有你们俩人有机会。”
　　 我说：“什么情人？本姑娘连男朋友都没有。杨林能行，杨林是高级知识分子、高收入人群，最重要是在高校资源丰富，你带的女大学生、女研究生成天围着你转，你就没仔细挑挑？”
　　 “是呢，有可能哪天再去买鞋带的就是女大学生、女研究生哦？”陶兴跟着我起哄道。
　　 “什么高收入，你别盯着那10万元好不好？这种规划一年我也就只写一两个，太伤身体。那个猕猴桃项目我熬了两天两夜，学生的课都调了几次才交的初稿，银行初审过后又花了好几个周的时间修改。再说，我还要找有资质的公司开发票，要不人家写规划的公司怎么做帐，所以扣除发票钱，我也只得了8万元，8万元我还要分给我团队里的其它成员，我自己最多也就是5万元。”
　　 “那也不错啊，我一年的收入加上年终奖也就只有10万元左右，每天上班都很辛苦的，有时还有生命危险呢！”我说。
　　 “是嘛，杨林同志让我们看到知识的力量和价值了，还真是不错，要不转行呗，蓝波？”陶兴说。
　　 “怎么转？来不及了。”我说。
　　 “怎么来不及？考研究生、考博士生都来得及。要不把你那个副局长辞了，来报考我带的专业，我给你开点小灶，硕博连读后我负责给你找工作，顺带把你给收了，别的姑娘当我的情人我看不上。”杨林嬉笑着说。
　　 “去你的，死杨林，鬼才给你当情人。“我拾起餐桌上擦嘴用的湿毛巾向他扔去。
　　 “说正经的，蓝波，你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快奔三十了吧？干嘛那么挑剔，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摄影师不错的，人家给你要电话你怎么不给呢？不相处你怎么知道没感觉？再说了，感觉也不能当饭吃，再过两年，就是别人挑你了！”陶兴说着又指着我来了，热心的他总让我去相亲，抹不开面，我只去见了那个摄影师。
　　 “摄影师自然瞧不上，房地产老总就不一定了。”躲开了湿毛巾的杨林冷不丁冒出一句。这家伙，难不成他看出了什么？
　　 “什么房地产老总？说来听听。”陶兴在一旁好奇了。
　　 “没什么，吃饭了。你今年三十夜还要被安排值班吗？”我问陶兴，欲将话题岔开。
　　 “还不承认，不让说心里就有鬼？”杨林咧着嘴对我大笑。
　　 “你别瞎说，我与刘东方怎么会搭上边，人家早就结婚了。”我作无力的辩解，心开始有点虚。
　　 “看，看，我提刘东方了吗？是你自己说的吧。结了婚怎样，离了不就得了吗？若离不了，当情人处呗，反正他有的是钱。”
　　 “你什么意思，还让我吃饭不？”这个死杨林，太过分了，我一怒，站了起了，那种被别人点中软肋的感觉真难受。
　　 陶兴赶紧起身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哄我道：“别生气，别生气。”边说边将我按着坐了下来。
　　 陶兴继续说：“杨林，你还真别这样说蓝波，她不是看重钱的人，否则也不会跟陆青分手。”
　　 “我说她怎么了，我也是一番好意，我只是让她清醒一下。”杨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怎么不清醒了？”我向他吼道，无法再假装镇定。
　　 “你在不在意刘东方我不知道，但他绝对在意你。那天与我讨论规划时，至少打了五个电话问他的助理将你平安送到家没有。哦哟，那眼神，那腔调，将他的心思出卖得一览无余！”杨林对我不依不饶。
　　 那天雷助理边与我聊天，边接他的电话，是的，但我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未料是问我。
　　 “蓝波，如果是这样，你还真别去招惹那个房地产老总。哪个房开商的女人不是多得数不清，还是认认真真去相亲吧，过年后我再给你好好介绍几个，说，什么条件的？”陶兴对我说。
　　 “好，不用等到过年后，明天就给我介绍，教师、医生、公务员都可以，只要是男的，只要是未婚，可以了吧？”被杨林直戳痛处，我只得借陶兴的话来掩饰心虚。
　　 “你不要激动，我还要告诉你，那个项目之前做成那样是公司有人故意捣鬼，有人想让刘东方收不了场，不想让他拿到这笔贷款。”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一惊。
　　 “前后几次与银行的项目经理一起修改，他无意之间泄露给我的。“
　　 “是谁捣的鬼？”我这一问的确又是不打自招。
　　 “你不是不承认吗，还关心谁捣鬼？”杨林哈哈大笑。
　　 “不说了，不说了，饭都堵不上你的嘴，真是的。”陶兴夹菜到杨林的碗中阻止他。
　　 “我吃饱了，先走了。”我哪里还有食欲？
　　 提起包勉强笑着和他们道别，回到家，打开CD机，躺在沙发上，听着班德瑞的《安妮的仙境》，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回想起周局长、老朱、程副区长、雷助理、杨林对我说过的话，感到自己好蠢，在大家的眼里，也许认为我早就是刘东方的人了。我冤吗？我能说我自己是完全清白的吗？我能说我对他没有动心吗？明知他的心意还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身边，以为自己真能帮多大的忙。也许我们每一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别人早就看到了我们之间的暧昧！想到这里，我已平静下来的心又起波澜，必须抽身走人，必须远远地离开他，我暗想。与他时不时地见面，怎会不觉得尴尬？不能再呆在指挥部了，我开始考虑向组织申请调到乡镇。
　　
　　 八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等老爸老妈从老家过来与我汇合后，我们要到三亚去过年。
　　 给程副区长汇报完工作后，我正往他的办室外走时，他突然说“等一下。”我只得停下转过身来，他继续说：“东方公司今天晚上请我们吃饭，你一定要去啊，就是你、王总和我，还有几个办公室的负责人，小范围的。”
　　 “不好意思，程区长，昨天我就约了同学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可能我去不了。”我向程副区长撒谎，因为我不想再遇见刘东方。
　　 “你最好还是去吧，同学吃饭哪天不可以吃？”程副区长又说。
　　 “真的不行，是我约的，是我做东哎！”我继续撒谎。
　　 “嘿，你还真是一根筋哟！随你了。”程副区长不再勉强我。
　　 晚上坐到钢琴前，复习了一下近日学的《梦中的婚礼》。小时候就很喜欢钢琴，但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只选择让我去学书法。工作后，得知同事的女儿出国留学了，钢琴留在家没人弹，准备卖掉，我便用上班第一年的年终奖8000元将这台钢琴搬回了自己70平方米的家，算是我这个小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弹完琴，本想打开电脑做一下出游的攻略，但突然感到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了，于是将CD机打开，盖上毛毯、捧着一本书窝在沙发上，听着班德瑞的轻音乐，从《那安静的角落》到《童年》听得我全身放松睡意弥漫。
　　 朦胧中听得手机响起，只是蜷缩着，不想动。可一想到有可能是老爸老妈打来的，这才磨蹭着从沙发里爬出来，都未看来电号码便接了：“蓝局，你好！”雷助理的声音传来过来。
　　 “你好，有事吗？”我轻声应道。
　　 “还在与同学吃饭？”
　　 “没有，回家了。”我淡淡地回道。
　　 “哦。公司给你准备了点年货，原本想你会过来吃饭，可…”
　　 “谢谢，心意领了。”我打断他的话道。
　　 “我给你带到小区门口了，你住哪幢哪个单元？”
　　 “我已经睡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拒绝他道，这大冷天的，真不想起来换衣服给他开门。
　　 “不好意思，蓝局，刘总交待的，礼物不送到你手中，我今天的工作就未完成，就不能下班。麻烦你还是告诉我哪幢哪个单元，否则我一直在小区门口等你明天出来。”雷助理坚持着说。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只得告诉他，并起身换衣服。
　　 门铃响了，打开门，雷助理两手拎满了东西站在门外，我赶紧让他进门，他却客气地说：“我不进来了，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说着在门边放下东西便转身走了。
　　 关上门，我才发现，他拎来的两个大礼盒中，除了上好的鲍参翅肚等年货外，居然还有一个包装很精美的小礼盒，打开来一看，吓了我一跳，是一窜亮晶晶的佐卡伊钻石项链。我虽见识浅陋，但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绝对价值上万，这种东西，我自问没有实力拥有，更不要说是在下定决心即将与他不再见面之时。
　　 我立即拿过手机拨打雷助理的电话：“雷助理，你等一下。”
　　 “怎么了，蓝局？”
　　 “年货我可以收，但项链我不能收，我马上下楼来。”
　　 “这？我已经离开小区了。再说,你如果坚持不收，可能亲手交给刘总比较好。”雷助理说着将手机挂断了。
　　 怎么办？如果等春节回来才将项链还给他，那不知又会让他怎么想呢！即便要还也不至于还这么大的人情，我可无法接受。必需今天解决，我心想。于是在我已经决定结束我们之间的一切时，却又生出不得不与他见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