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春生最后一次走进东山医院。
　　 炎炎夏日里，他却像是坠入了冰海里，浑身冰冷，手脚发麻。这个铮铮的汉子，一个普通的农村派出所的民警，几乎被打垮了。
　　 他唯一的儿子死了！今天他是来领回儿子程程遗体的。
　　 儿子程程得了脑肿瘤。既没有家族遗传，又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可不幸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轮到了他儿子头上，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孩子就这么没了，他才八岁啊！
　　 万念俱灭的王春生办完手续，领了遗体走出医院。所有在场的家人，都扑上前来，真的是泪流成河啊！他的妻子和父母更是犹如灭顶之灾，哭天抢地的声音引来了一波围观人群。王春生又回头往医院门里看了看，程程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现在却阴阳两隔了……
　　 这时，走过来一个男子，用力拍了一下王春生的肩膀，说：“哎，大哥，您这儿要办事不？”正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王春生如梦初醒，随口应了声：“啥事？”
　　 男子凑近了王春生低声又说道：“大哥，您节哀顺变。我跟您说啊，这医院里头可是不太平，总死人呐！哎哟喂，就您家这位，还指不定怎么没的呢？这事搁我这儿，您放心，跟他们要多少钱您说话，我保证给你办到，您看呢？”
　　 王春生一听这话，嚯！这是医闹啊！程程住院的这一个多月见过他好几次，警察也来过，可就是抓不到人，听说医院还赔了好多钱，今天这事居然轮到自己头上了，看来是时候收拾他们了。
　　 他又仔细地看看那人：小平头，带着一顶鸭舌帽，穿着蓝T裇，大裤衩，人字拖，左手叉着腰，右手撸着下巴，崴着左胯，抖着右腿，看着这副流里流气的模样，王春生虽然是小地方来的人，但是身为人民警察的自己也没少跟这号人打交道。
　　 王春生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假装找信号似的挡住了“小平头”的视线，给妻子发了条微信：“报警！”
　　 等看到妻子拨出了电话，跟那边说了些什么，还冲他使了个眼色，他才用手胡噜了一把脸，哀叹了一声，然后又冲“小平头”说：“你再跟我说说，咋回事？”
　　 “小平头”嬉皮笑脸地指着医院门里，说：“哎，大哥，是这样，我有人，我帮您跟他们要钱，要多少您说话。”
　　 “那我要是不找你们，我自己去呢？”
　　 “大哥，您这不是砸我们饭碗吗？哎，您看这样，我给您优惠，八折，怎么样？”
　　 “你们做这行多久了？有信誉吗？”
　　 “您看您这话说的，就这东山医院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之前最多要过这个数，我看您家这位还是个孩子吧，准能比这个多。”
　　 “小平头”伸出五个手指头，狡黠地砸了咂嘴。
　　 “可我还是想自己去，这是我们家的事儿，就不多你们这一手了。”说完佯装正要往门里走。
　　 “小平头”顿时急了：“哎哟，您这是真要在这太岁头上动土啊？”这句话像是刻意提高了音量，说着举起双手一扬，也不知从哪犄角旮旯里竟冒出五六个大高个来，膀大腰圆，喘着粗气。
　　 这会儿，看着像是要打架，围观的人群也多了起来。
　　 看到这个场景，王春生也是一愣，他显得很害怕的样子，对“小平头”说：“我不是不信任你，我们是农村来的，怕上当受骗。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相信你，你再跟我详细说说，这事该怎么做。”
　　 “小平头”手一挥，几个大汉随即退下。
　　 “小平头”看王春生害怕的样子，估计事情能成功，就和王春生商谈闹事的细节。正说着，王春生估计警方要到了，故意又不同意“小平头”的提议，双方又争执起来。
　　 “小平头”不耐烦了，跟刚才好像换了一个人，指着王春生阴狠狠地说道:“我没那耐心跟你这儿耗了，嘿嘿，就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们去，要回多少我们要一半；要么你自己去，不管你要回多少都是我们的，回头我们再揍你一顿！”
　　 正说着，那五六个壮汉就走过来对王春生推推搡搡，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人群后面走进几个警察，大喝一声:“都别动！”
　　 “小平头”一听，心凉了半截，声嘶力竭地喊到:“谁报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