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一辆自行车的生存史(随笔)
自行车,又叫单车,还有人称之为轻便车、脚踏车,沾着一点单身贵族的潇洒,有那么点机动灵活的轻狂。在很长时间里曾是贵重物品,是富贵的象征。在我的记忆里它是需要凭票证购买,是权贵通能的标志。它还曾是结婚必须的三大件之一,号称“两转一响”必须齐备,否则连个媳妇都讨不到。两转指自行车和缝纫机,一响指录音机,有的地方的两转是自行车和手表,似乎开始有了点偏离现实需求追求更美好生活的端倪。显然是物质生活供需改变后的F2概念,是社会富裕的体现,是从物质走向精神的第一。但自行车始终列在三大件之中,可见它的价值之高,可见它的不可或缺。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自行车不仅贵,且难得;轻便且不便收藏,很快就成了被盗的对象。那个时候,很多地方都自然地形成了‘贼车市场’,就连我所在的小小的A城周围,都有两三个。当然,明面上叫做“二手自行车交易市场”,里面夹杂一些淘汰的二手车交易,但更多时候是被盗车的销售场地。政府部门曾多次组织警力强行取缔,但收效甚微。传言说一个同事的自行车丢了,赶快去二手车市场找,没想到在去的半道上就看到了他的自行车。可见“盗亦有道”确实不假。知道者顺藤摸瓜凸显其道行之深,传闻美化其之神奇,可谓能掐会算。而事实是盗窃之猖獗,到了明目张胆的境地。
万物皆一理,不能斩草除根,正本清源,必然是这儿取缔那儿。城西取缔城东便聚而成市,反正总是敌进我退,贼势不减。听说直到共享单车投放市场后,那些东西才自然消失了。当然这是后话。我邻家的一个退休大妈,在我找不到自行车时,就直接劝慰我说:“没有啥,不丢几辆自行车,说明你就不是城市人!”这句话当时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宽慰和触动,甚至打算放弃寻找。但机缘尚存,我的车子居然找了回来。但我的触动并没有消失,我甚至觉得它有些哲理性,因为所谓的哲理,不就是现实生活中,无数现象的总结概括。然后回归到生活中,确实经得起考验,放之于四海而能皆准的断言。我进而怀疑这样深奥的语言,不太可能来自一个大妈的创造。但二人转、小品包括网络调侃,都没再现过这样话,我才明白哲理源自生活。
第一次找不到自行车,是我买完菜回来,拿了菜先送回家里,我的房子在一楼,所以没有锁车子就进去了。本想着放下菜,再去办另一个事情。没想到回家耽误了一会,也不过就十分钟不到吧,我记着就是和妻子说了几句话,出门来就不见了自行车。我的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被贼偷了!自行车容易被贼偷,常常被贼偷,在人们的心中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我的第一思想就认定了贼,没有打听没有问询,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贼跨上车子,飞速逃窜的样子。我慌乱地扫视每一个路口,懊悔没把自行车锁上、或者直接推进家里,虽然那时候自行车并不难买到,但它却是我工作后的第一件,自力更生购置的贵重物品。三百八十元,接近我两个月工资。在那个几乎没有积蓄的年代里,这样的损失,简直算得上大祸临头。我四处寻找,像没头的苍蝇样到处胡扑,最后一个好心人告诉我,看见保卫室门口有一辆自行车,我便急忙跑了过去,果然是我的车子。被保卫处的工作人员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说不锁车子,丢失了就是保卫处的责任,影响他们的工作业绩。我只能认真听讲,接受批评。虽然有点心里抵触,但车子找到了,高兴掩盖了所有的气愤和反感。
类似的事情,在我的自行车上,发生过不下四五次。其中有一次是我的哥们,他借了我的车子去会女朋友,将车子放在了小树林的边上,两个人去了小树林里浪漫。他说就在不过十来步远的地方,这一点我是相信的,因为在大学的校园里,二是那个年代大家还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没有锁车子,等他要回家的时候,发现车子不翼而飞。四处寻觅不见,拿了二百元钱给我,说车子丢了。我自然不能接受,我新买的上海飞鸽自行车,前面已经说了,三百八十元,骑了不到半年时间,可以说是崭新的车,二者都是哥们,那个年代很讲哥们义气,不硬气也得充好汉,我告诉他:钱你拿着吧,好好去找一下,找不到就算了!他十分不好意思,努力寻找,最终找到了车子——在学校保卫处的院子里。
在区医院里,因没有放对位置被移走过、在我的办公楼指定放车子的位置,放着因上级领导来视察影响形象被移走过。每次移走都会被放在一个不易找到的地方。医院那次是放在了太平间门口的空地上,没有告知更没有复位。
办公楼门前那一次,被放在了一片竹林中间的空地里,要不是有一天下雨抄近道,车子可能就会永远的放在那里,直到锈蚀损坏变成垃圾被清理掉。到现在我还记得,发现车子时的惊讶,它静静地矗立在竹林里,链条和齿轮都已经有了铁锈红,车撑子支持的地面上印着铁锈红。每每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最冤屈的是那些贼,他们被栽赃被诬陷了。
我的那辆自行车还经历过这样一件事情:同事借我车子去邮局送信件。他在校门口的邮局投寄点顺便取了一个信件,因为是校园里面,出出进进的都是熟人,所以没有锁车子。拿了信件就出来了,然后骑上车子去邮局,锁车子进邮局,出来的时候,钥匙怎么也打不开了车子,他找了修锁匠,撬锁子、配钥匙,回到办公室还给了我一顿狠批,说车子多么的破,多么的坑人害人,我一脸的莫名其妙,而他恨恨地丢下钥匙连个谢谢都没说就走了。
中午回家的时候,我到办公楼下死活也找不到自己的车,给他打电话问,他给指明了位置,但还是没有找到。我的车子我太熟悉了,一眼扫射就能确定,而楼下就那么大地方,我三番五次的找还是没找到,再次打电话,他亲自下来,指了一下他电话里说的那个位置上的车子,说:
“那不是你的车子吗!”
“不是!”
“怎么可能?”
“真不是!”
“噢”,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肯定是在邮局门口骑错了!”他肯定地说,满脸的不好意思。
“那你就将就着这么骑吧!反正两个差不多。”他说。
中午下班,急着赶回家吃饭,我没有别的选择,没有思考对错,没有思考别人,甚至觉得又是小偷作恶,害我害别人,然后就骑上车子回家了。
后来的事情是:门口邮件收发点的老师来办公楼前找到了他的自行车,拖走了。办公楼前的门卫自然是要问个明白,别人肯定是自己的车,明言要车去找他。在我找车的动机刚一出来,门卫就马上上前问候,然后告诉我去门口找收发室的老师。
这个事情就很尴尬,到了门口一问,那老师直说我偷了他的车子,而且连锁子都换掉了,我百般解释,别人还是气哼哼地,就差没打我几巴掌,好在周围有其他同事,面熟的认识的都有,勉强劝说的从收发室的里面推出了那我熟悉的自行车,我才明白了那个马虎蛋是在校门口骑错了收发室老师也未锁的车到邮局门口锁上别人车后进邮局办事出来兜里掏出我自行车钥匙开不开别人锁后换了锁,而把我的车子丢在了校门口的收发室门前。而现在我还得给我的车子配钥匙。
我的飞鸽自行车大概就经历了五六次这样失而复得的历程,之所以能失而复得,是因为我确实是一个敝帚自珍的人,我没有那种丢了就丢了的潇洒也没有自怨自艾的抱怨,只是踏踏实实地认真寻找,结果都找回来了,也许是运气吧,我的自行车跟随我二十多年,最后寿终正寝在楼道的角落里,并不是因为破旧不堪,而是时代的变迁,最后作为废品处理了。
有一段时间,校园里的僵死自行车堆积成山,甚至成为了媒体焦点,一个是毕业了随便丢弃,还有的是现在的孩子骑车子出去回来时却和同学边说话边走,早把车子忘在了九霄云外,他们是不是心里也有那么个‘贼’,还是找不到了就不找了,路边的、草坪旁的、操场边的、小树林旁的,有遗忘的、有遗弃的。
而我的自行车的经历告诉我:是自己丢了,那就归咎于自己;是被偷了,那就归咎于贼,主动的丢失和被动的被拿走是两回事。惯性思维会让人变得懒惰,麻痹自己,也给别有用心的人以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