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暖】棉衣情(散文)
在北方生活久了的人都知道,北方的冬天来得特别快,有时候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就好像秋天和冬天的分界线就在一夜之间。北方的冬天不但来得快,而且还特别冷。所以,棉衣是北方人越冬的必备之物,甚至可以用“无可替代”来形容。
我们这里有句老话说“十层单也不如一层棉”。这句话的意思是:单衣穿得再多也不如穿一件儿棉衣暖和。如果坐下来抬杠,这句话说得就有点儿矫情了。
我是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北方人,那时候,一个“穷”字就足以代表我们村子里所有家庭的状况。所以,那个年代大部分人穿的棉衣都是自己家做的。
那时候,一家老小穿的棉衣不但要手工做,而且必须要很早就做好才行,最迟也要在小雪节气之前做完。因为我们这里有“小雪穿棉裤,大雪穿棉袄”的说法。
我小的时候,必须到小雪那天才能穿棉袄。那倒不是提前穿棉衣不行,因为穿早了必然会脏得快。那时候穿棉衣都是贴身穿的,里面从来不穿秋衣秋裤。我们把这种穿法叫做“空(空在这里读入声调)身儿棉衣”,这样穿棉衣是很容易脏的。穿早了不但容易脏,并且那时候家里基本没有洗澡的条件,充其量是在暖和天儿擦一擦。如果还没到春节就弄得脏兮兮的,看上去有点儿像乞丐,会被别人笑话。所以要严格按照“规定时间”去穿。
除了怕弄脏,还有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穿早了容易坏。那个年代,一件儿棉衣可以穿好几年乃至好多年。假如一件儿棉衣没几年就被穿坏了,弟弟妹妹就有挨冻的危险。这一点绝对不是耸人听闻。
当年,也许是因为人们扭曲了“人多力量大”这一理念,所以,每个家庭的孩子都不止一个,一般的都在三、四个左右,再多一点儿的也有。孩子多了,再加上条件不允许,一件棉衣要兄弟姐妹轮流穿。做好的一件棉衣要从家里老大开始一直往下传着穿,穿小了用破布接一段,第二年再接一段……一直接到瘦得不能穿了,再把接上去的部分拆下来给弟弟妹妹穿。
那个年代的孩子如果在家里不是老大,是很难穿上一件里儿面儿三新的棉衣的。那时候,好多有姐姐的男孩子穿出来的棉衣还有花色的。用现在人的眼光看,肯定会觉得当年的孩子穿得有点不伦不类。可是,那个年代的孩子全都那样穿,看习惯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没有姐姐,上面只有一个哥哥是我们兄妹三人中的老大。所以我穿出的棉衣即便不是新的,最起码还是符合男孩子穿的颜色。还别说,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我的童年比别人快乐一点儿了(现在想起来,有个姐姐真的很好)。
我和哥哥大概在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个子就长得一样高了,所以我从那时候就拥有了记忆里的第一件儿,里儿、面儿三新的棉袄。
当年穿着那件儿新棉袄可把我美坏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别人没有的幸福与骄傲。可是,那份幸福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那件儿新棉袄在我玩火的时候被烧了好多小洞。就因为这,把我心疼得偷偷哭了好多次。
我知道,当年除了孩子们身上穿的棉衣之外,大部分家庭还会准备一两件儿应急穿的棉袄。一是怕干活忙到了该穿棉衣的时候做不完;二是怕不小心弄湿了替换一下。当然了,这种担心基本上是多余的。因为到了穿棉衣的时候做不完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再有,穿上棉衣的人都会十分在意,很少有人把棉衣弄湿,即便弄湿了也会想办法在最快的时间弄干。
我家也有两件儿备用棉袄,是母亲结婚的时候买的。那两件儿棉袄都是蓝色的,很漂亮,其中有一件儿棉袄的领子还是有“载绒”的那种,我特别喜欢。另外一件儿就比较普通了,但是也很漂亮。那两件儿棉袄一直被母亲收在柜子里,轻易舍不得拿出来让我们穿。
假如我把棉袄被烧的事儿告诉母亲,肯定会临时穿上其中一件。可是,我没敢把棉袄被烧的事儿告诉母亲,至于为什么不敢告诉她,我至今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害怕妈妈知道后揍我?亦或是骨子里的一份倔强?也有可能是对母亲的一种愧疚?谁知道呢!总之,我没能够穿上家里准备的应急棉袄。
之后的日子里我就暗暗发誓:等我长大赚钱了,第一件事儿就是买一件自己喜欢的棉袄。
那件事一直隐瞒到第二年母亲拆洗的时候才被她发现;那件事也在我心里压了整整一年。不管怎么说,棉袄被烧的事儿总算糊弄过去了。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九六年的时候,我在北京秀水市场真的买了一件自己喜欢的棉袄。这件儿棉袄和妈妈锁在柜子里的那两件儿棉袄的颜色差不多,也是蓝色的,只是布料不太一样。这件儿棉袄我穿得十分在意,再也没有因为玩火被烧过。自从买了这件儿棉袄之后,我每年冬天都穿着它,一直穿,……
今天早晨起来觉得很冷。爱人还没起床,我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棉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爱人看着我说:“找棉袄呢吧?你别找了,一会儿我帮你找。”
还别说,爱人做事真的很仔细,她起来后不一会儿就帮我找到了:“给,就在眼皮子底下都找不到?”爱人手里举着一件棉袄。
其实,我早就看到她手里的那件儿棉袄了,就是不想穿。我只是想找那件儿洗得泛白的,在秀水市场买的那件儿蓝色棉袄。因为那件棉袄穿着特别舒服。
我看着爱人说:“不是这件儿,我找那件蓝色棉袄呢。”
“那件儿啊!今年开春被我扔了,都穿多少年了?你真打算穿一辈子呀!”
我一句话没说,两眼直愣愣地看着爱人。我在想:是啊,那件儿棉袄已经穿了二十三年,是该换换了!可是,母亲那两件儿备用棉袄早就不能穿了,她依然十分在意地把它收在柜子里。
我呆愣愣地站着,脑子里一直翻滚着爱人说的那句“你真打算穿一辈子呀!……”
也许,我在意的不只是一件棉袄,而是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