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舟•神采飞扬】藏于心间的温暖(散文)
人生有太多的记忆需要打点,留在最深处的,总能让你在寂寞里检视到自己的灵魂。现在,出差北京的我站在这个已经焕然一新的街头,今昔之感恣意汪洋。
那一年我北漂,在北京留下满满的故事,随后开启青春无畏的征程。人生舞台,生旦净末丑,自己演绎。许多爱,注定天长地久;许多情,已经玉石俱焚。
那年夏天,我怀揣着2000多元,在一个伤心的氛围里,离开家乡,来到了向往已久的北京。我为了什么而来,不知道。在此之前,我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文学青年。但现实与梦想相距太远,我总是从一个失望里,走进另一个失望。日子其实只是日子,它讲究温暖和充实,它需要面包。饥饿其实是出不了诗人的,悲愤也未必看得起一个作家。我于是轻轻地粉碎了那个“作家梦”。
我义无反顾地离开家乡小城,来北京寻找新的太阳。
太阳当然还是从东边出来。我倦缩在北京巴沟村西口对面四季青公园,这里有我一个在京读研的同学租下的小屋子。漫无目的游荡了几天,一样的只能看着北京街头车水马龙而自己一无所获的时候,我有些厌倦生命。真的,当你花光身上所有的钱后,当你感到饥饿来临的时候,当你看别人在阳光下自在地吹口哨的时候,你感到生命太不值了。不是不值钱了,是你投错了胎,太不值得做人了。
可以说,一直是我这位同学把我供养到秋天。那年北京刚刚起沙尘暴的时候,同学有私事去了唐山,一去,就是两个月。这时,我还是没有找到工作,他留给我的食物也所剩无几。我面临着饥饿。我迫切需要一份工作。我也知道,乞丐可能是最容易到手的一份工作,可是,我能做乞丐吗?
秋风更劲,同学留给我的食物已经全部消耗。每天只能靠几个胡萝卜充充肚子。那一个下午,最后一个胡萝卜也做出了它应有的贡献。我明天吃什么?漫无目的,我就来到了巴沟村西口。在西口,有一个用木板搭成的小卖部。我想打一个公用电话,因为口袋里还有最后的五角钱。
店主是一个有一双柳叶眉的中年妇女,不算漂亮,但也风姿绰约,眼睛里透着一份柔情的光芒,迫你不得不多看她一下。我打完电话还剩三角钱,看店中有火腿肠,就想买一支充充饥。不料还是买不着,差几角。女店主看出了我的窘迫。笑了笑,干脆拿了五支递到我手上:“我经常看见你从这里走,外地来的,住附近的大学生吧,你拿着,下次再给钱。”本来想推托,但想想“生命诚可贵”,还是点点头,收下了。
靠这五支火腿肠,我又挨过了一天。
又是一天,我已经饿了几十个小时了,那个黄昏,悄悄站在巴沟村西口,其实只是彷徨要不要接近那个小卖店,以什么借口接近,可是,女店主已经看见了我,她使劲地招手,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你租在我一个大伯家,我已经知道你没钱了,不会问你要的。”她说着,又拿出一箱火腿肠来,还塞给我50元钱:“你拿着先应急,什么时候有钱了,再找大姐。”我起初坚决不要,她却不容商量地放在我面前。
“我会记住大姐的。”我轻轻说。
靠着这点吃的和50元钱,在短短几天内,终于找到了我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并且靠给一家报纸送报赚了第一笔钱。
我兴奋地来到店中。女店主却不要我的钱,只抓住我的手,眼里有妩媚的光芒:“小兄弟,这个是大姐送你的,不要你还了,你等会陪我回家,好吗?”
我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帮她关好店子门,她带着我穿过万泉河,来到了空军指挥部附近的一个四合院,这就是她家了。开了门,刚一进去,她突然一把抱住了我,声音很温柔,有些醉人:“今晚,不回去了,陪陪大姐,好吗?”
我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一下子出现了自己写作过程中曾经构思过的所有情节。我忽然有些害怕,使劲推开她,逃离了她的家。
我再也不敢走近那店子,很快从房东大伯那里得知,他这个侄女,已经离婚两年了,一直一个人开着这个小店子过日子。
不久,我离开北京了,走的那天,我远远地站在万泉河这边,向小店眺望了许久。但终究,我没有再走近巴沟村西口的这个小店。因为,这不是我在对的时间里遇见的对的人。
多年以后,我个人事业已经到达一个层次,经常出差北京。去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在中关村附近参加一个全国性活动的启动仪式后,我抽空来到万泉河边。但是,我已经认不出这里了,当年那个柳树丛丛的巴沟村,现在已经被一堆高楼占领,还有一些正在建设的现代化建筑。万泉河上的那座小桥,也已经被宏伟的北四环立交桥所代替。而我多次记忆起的巴沟村西口以及西口那个木板小店呢,也已经被一条宽阔的马路所辗过,不留一点痕迹。
我有些失落,或许,我本就不应该来这地方怀旧,用“故地重游”这种方式来感怀,是不是太嚣张?我甚至怀疑,当初是否有过这样一段经历?那个我甚至没有问过名字的女店主,早已经模糊在记忆里,但那五支火腿,是一个灵魂游荡时期的支撑,虽然有一些野味的暧昧色彩,却实实在在获得了筚路蓝缕的勇气。
因而我懂得,人生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为你撑伞挡风雨的人,哪怕仅仅是借伞给你的人,都是贵人,要好好珍惜生命中每一个温暖过自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