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河】外婆的秘密宝箱(散文)
每每想起外婆,我的嘴角总会轻扬起一抹甜蜜的浅笑。
仿佛看到外婆在老家的那棵参天大树下摇着蒲扇,给我讲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或是带着老花眼镜坐在高大的桐树下缝缝补补的模样。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是外婆卧室里那两个大大的柜子,那里面藏着的东西可神秘了!
我小的时候,和外婆一起生活。外婆是一个典型的洛阳人。她穿着月白色的斜襟大褂,一双紧口布鞋,也不怎么爱说话。她对我却例外。外婆是大眼窝,五官精致。我感觉外婆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美人。
每到夜晚的时候,外婆都会给我讲故事。讲农村的各种奇闻异事。我印象深刻的是外婆拿着扇子,坐在那棵伞一样绿叶茂盛的桐树下,外婆拿扇子给我们打蚊子。她把扇子使劲扇大圈,风就吹过我和外婆,蚊子就不能近我和外婆的身。桐树上偶有麻雀“叽叽喳喳”叫着,外婆抬头看看,也不理会。外婆给我饶有兴趣地讲故事,我听得入了迷,咧开嘴笑着。有时候玩累了,坐在外婆旁边听故事,很快就靠在外婆身上睡着了。外婆要抱我回房间去睡。
外婆的床头有一个比八仙桌还大的柜子,柜子里面常常摆满了各种各样美食。蜂蜜、红酒、花生豆,蛋糕……小时候的我可是馋猫一个,最吸引我的就属这个红酒了。
外婆有个临睡前喝一小杯红酒的习惯。于是嘛,作为馋猫的我,在给外婆倒上一杯红酒的时候,总爱偷偷给自己也倒上一杯,来那么几小口。因为,小孩家家是不能喝酒的。所以总是会偷偷地喝那么一丁点,好在那红酒的度数并不高,我记得是一种叫“民权”的红葡萄酒,小时候特别喜欢这个味道。喝起来甜甜的,淡淡的酒味,非常好喝。所以,那时候,我还有一种乐趣就是,趁外婆不在屋里的时候,偷偷给自己倒一丁点的红酒慢慢地喝,现在一想起老家和外婆,就连记忆中都漂浮着那醉人的红酒味,亦如那醉人的童年。
外婆的床尾还有另一个大大的衣柜,是那种古朴、笨重的衣柜,柜子被漆成黑颜色,闪着神秘的光芒,柜子上还有古时候用的大锁,那大锁也只是象征性地挂在上面,并未落锁。那黑色的大衣柜神秘极了,里面除了放置许多衣物,却是果真藏着宝贝。
记得里面有一个神秘的盒子,被外婆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起来,然后埋在衣柜最深的地方。
有时候外婆会把大盒子抱出来,慢慢剥开包布,然后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满是各种琳琅满目的首饰,那些首饰看起来非常的古旧,但却是特别的漂亮,想是有些年头了。
我记得外婆总共拿出来过两次那首饰盒子,一次大概是外婆得了重孙,她非常高兴,拿出盒子,在盒子里尽情翻找,嘴里念念有词着:“这个行吗?”
然后拿出来看看,似乎不满意,又放回去。抱怨一句:“唉,好东西都没几件了!”
外婆最后选中一串玛瑙项链,拿在手里左比右划,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赐给重孙的是好大一串晶莹剔透的红玛瑙项链,项链上还带着一个漂亮的桔红色玛瑙环。
还有一次,就是让舅舅变卖她的首饰盒子。外婆黯然神伤地抱出盒子,神情严肃地看了半天那个盒子,嘴里嘟囔:“还得过日子不是?先卖了吧,以后再买。”最终外婆忍痛割爱地把盒子交给舅舅,外婆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我看着外婆的眼神,那痛苦、决绝不亚于和亲人道别。最后外婆还是让舅舅去把首饰变卖了。
我不知道外婆是因为何种原因,做出变卖首饰的决定,但当时看着那盒首饰就这样从眼前流逝的光景,我的心深深被刺痛了,那是外婆最珍爱的物品,也是我最喜欢的首饰,那么漂亮,那么美好。
或许,外婆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吧。人世间的事情总是这样吧,人与物的缘分或许也是有期限的,有些人有些物,总会离你而去,但好在曾经他们都无微不至地陪伴在你的身旁,温暖过你的每一个白天黑夜,留下许许多多美好而温暖的回忆,用这些回忆温暖着你此后的人生。这就足够了。
再后来外婆去世了,因为宿命安排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连外婆去世的消息我都是在一个月后才知晓,这成为了我永远的遗憾。
甚至,我做了一个有预兆的梦,梦里外婆躺在床上,我站在外婆的床头,而妈妈拿着一块冰糕让我吃。外婆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只梨子,她甚至还带着那和蔼的微笑,绽放着幸福的笑颜对我说道:“孩子,不要吃妈妈的冰糕,来阿婆分梨给你吃。”
之后,我便在哭泣中醒来,醒后泪湿枕巾。
事后,我才会回忆起这个颇有预兆的梦,分梨可不就寓意着分离么。或许是因为我在遥远的南国因为忽然跟外婆分离,太过思念才做这样的梦。或许,是外婆真的想我了,她要告诉我她真的要离开我了。
前些日子,无意中听到一首叫《阿婆说》的歌,歌中唱道“囡囡呀,不要调皮,过来坐下听听阿婆说。这个季节天气转凉地上雨水多。囡囡别怕,囡囡别哭,乖乖睡喽……”听着这样的歌谣,不禁又一次泪目。外婆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挥不去的是对外婆那深深深深的思念。愿外婆天国一切安好!
外婆去世后,那棵庇佑我整个童年时光的参天大桐树,也在一夜间被砍伐,听说是被一个舅舅用作他用了。
于是,我与大树、与外婆,终缘尽于此。然而我依然感谢外婆,感谢大树的陪伴和庇佑。在我此后人生的回忆里,你们依然闪着暖暖的耀眼的光芒,也必将照耀着我未来人生之路的每一个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