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头，你在哪里？”
　　 “我在老家。”
　　 “你什么时候给我打钱？”
　　 “我在老家给你爷爷修墓立牌，这里没有建设银行。”
　　 “我限你明天把钱打到我的户头，否则我把你孙仔的姓改为‘贾’姓。”
　　 “好，好，我明天回城马上给你汇钱。”孙老行长一脸的无奈。
　　 “嘟嘟，嘟嘟……”那头挂线。
　　 “伯，谁来电话？”孙老行长的侄子问道。
　　 “你妹，还有谁？”
　　 “她有事吗？”
　　 “她打电话给我除了要钱，还有什么好事？”
　　 “她在珠海收入好吗？”
　　 “她的工资比我高多。”
　　 “她有钱，那她为什么还要问你要钱？”
　　 “前世欠她呗。”
　　 “前世欠，现在你把她养大都工作了，你可以不用再给她钱。”
　　 “不行啊，她嫁到珠海生了一个儿子，我们家孙子太少，我要求她把她儿子的姓也随我们‘孙’姓，她同意了，但是她要求我出钱去养她的儿子。”
　　 “一个月多少？”
　　 “五千。”
　　 “那你有这么多钱？”
　　 “钱倒没事，我退休一个月有八千多，你伯娘在家里又开一家民宿，只是我们见孙子的机会太少了！”
　　 “如果你不给钱，他们在珠海没有钱吃饭？”
　　 “倒不至于，他们在珠海生活比我们好。他们平时吃单位饭堂，周末开车出去玩耍，回来后进饭店吃饭，然后去健身房，可是财不满身呀！”
　　 “那你试着一两个月不给他们钱付，难道他们还大老远地从珠海跑回老家拿刀架你脖子？你只要做到初一，以后自然就有十五，不付钱时间长了，他们自然也就习惯。”
　　 “那哪行，我只要一个月不按期给他们付款，他们马上就威胁我把他们的儿子的姓由‘孙’改成‘贾’姓。”
　　 “那你就让他们改呗！”
　　 “那不行，我已经帮他们养仔几年！再者你也懂得你妹的脾气，她什么时候听过我们？你别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你惹急了她，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孙老行长吸了一口香烟又接着说：“你还记得她高中毕业的那年，我叫她去考一所国内的大学，完成学业就好。当时我还没有退休，又是银行行长，只要她拿到一张大学文凭，我就可以把她安排到我们银行上班，可是她死不同意，一定要闹去美国留学，我和你伯娘极力反对，她就不听。刚来她以绝食来威胁我们，我不理她，后来她看见这招不灵便去跳河自杀。当时我出差在外，多亏你伯娘盯她很紧，你妹刚跳下河，你伯娘就喊救命，结果有个好心人路过那里，他跳下河去把你妹捞了上来，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去招惹她。”
　　 “伯，其实有钱让她出去看看世面也好，学点东西回来以后有用，其实有时我都还想出去走走。”
　　 “好个屁，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你妹到美国混了几年刮光了我口袋不说，她屁东西都没有学到，在美国她整天吃喝，几年后回到家里，连我都差点认不出她，整个人肥得像一头猪，身上还带了很多的毛病。”
　　 “是啊，人在外头只有自己管好自己，再厉害的父母也管不着的。”
　　 “你看你现在多好，虽然只是乡里的一个干部，可是你天天都可以留在父母身边，现在又成家生子，一家人乐融融的那多幸福。”孙老行长吸完一口香烟又继续说道：“你看我和你的伯娘那就惨了，泥巴都已经蒙到脖子，身边无儿无女。”
　　 “伯，你退休了，要不然带伯娘回老家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一家人能在一起那多开心。”侄仔看了伯父一眼又说道：“伯，你和伯娘在县城帮我买的那套房子，我可以不要，要不然你们搬回县城居住，我们离得不远，也方便我经常去看你们。”
　　 “那不行，我买的那房子一是考虑到你爸妈以后养老，那里离医院近；二是考虑你仔进城读书，那里离学校近。过去我们家太穷，你爷为了供我读书，让你爸掇学回家种田。如果当时没有你爸的支持，我也许不会有了今天。”
　　 “伯，那后来你也出钱供我读书，一家人，哪家有困难都应该相互帮忙。”
　　 “我就看重你这一点，人既懂事又有孝心，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你的妹妹了。我想哪天我和你的伯娘死了，你妹说不一定连奔丧都不回来。所以，这趟回来，我叫你跟我上山来做好我和你伯娘的‘活坟’。活坟里我已经安好轨道，坟外头我也堆好了几车沙子。到时我和你伯娘死了，你把我们装进棺材，把棺材沿着轨道往坟里一推，然后买几包水泥回来捞那点沙子，帮我们把坟墓封好，一切就搞定了。”孙老行长又点了一支香烟继续说道：“如果方便的话，以后到清明节，你们给我们点几根香就可以了。”
　　 “伯，你不要说了，你和伯娘都好好的，别说丧气的话。”
　　 此时，太阳就要落山，一群乌鸦盘旋在一蔸枯树上“咔咔”地叫着，太阳光把孙老行长和他侄儿的影子拉得长长。
　　 晚上，他们回到家里，简简单单地刨了几口饭，孙老行长催他侄仔开车送他去县城住，他争取尽快去找到建设银行把钱汇给女儿。
　　 在路上，孙老行长的侄仔又说道：“伯，我真搞不懂，我妹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
　　 “她鬼着哩，她担心我把那点退休金拿去给别人花。有次她跟我说，我和你伯娘的钱和财产迟早都是她的，倒不如叫我们提前拿钱去给她花，这样大家活得开心。”
　　 “我妹也真是的，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唉，没办法，现在的人大部分都是认钱不认人。”
　　 “……”
　　 那一路他们不再说话，车灯在弯曲的山路上晃来晃去，就像两道闪闪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