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暖】知非之年(随笔)
一
最近常做梦,梦见自己18岁的模样,莫不是我日日担心老去,故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淮南子·原道训》:“故蘧伯玉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非。”意为年五十而知前四十九年之过失,所以有五十而知非之说。
作为一名即将奔五的70后,且不说能否“知非”,似乎对自己年龄这个问题都还有些许困惑。
单位里每年都会有新人来,在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面前,如我这般年近五十,仍战斗在基层岗位上的老纪检干部们,随着头发一天天花白,初显老态。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年轻人挺尊重我们这些老同志的。
办公室的小陈刚参加工作不久,特喜欢围着我转,“姐长姐短”地叫着。论年龄,我大她二十岁,她应该喊我姨,但她叫我姐,好像把我叫年轻了似的,听着很舒坦,所以对她格外好。除了主动解答她提出的工作疑问,生活上对她也很关照。机灵的小陈嘴很甜,今天夸我穿这件衣服气质好,明天夸我穿的那条裙子很漂亮,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小陈毕竟还是太年轻,夸着夸着,就露出了马脚。那天,我们一起外出到银行去调取证据,在银行会议室等相关负责人时,小陈看着我戴在胸前的工作证,突然冒出一句:“姐,你年轻时一定非常漂亮,你看,现在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证件照还这么上相……”
那一瞬间,我很难过,感觉她不是在夸我,而是在说我老了。我望了她一眼后,咧开嘴角轻笑,没答她的话。可她说完这话后还挺高兴,又送给我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二
那天后我开始时不时地照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头发、眉眼、脸庞到底有多老相,不看还好,越看越失落。再留心身边同年龄段的女人,穿着黑白灰颜色衣服的极少,大都像我一样的衣着鲜亮,似乎想紧紧抓住青春的尾巴,可是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哪里还有尾巴好抓哦,充其量就是“老黄瓜刷绿漆”。
原来,与我差不多同年龄的女人,都想用外包装来掩饰岁月对我们的无情。可是,任凭我们加大涂脂抹粉的力度,也换不回曾经青春靓丽的脸庞,任凭我们加大购买服饰的力度,也换不回曾经亭亭玉立的身影。
我终于明白,当我将在淘宝或唯品会上看中的服饰给爱人看时,他脸上流露出疑惑莫名的表情,原来是这个意思:你不觉得这么年轻的款式不适合你吗?
从前的我很喜欢照相,每次与家人或朋友外去游玩,遇到一棵树、一丛花都要让他们给我拍照留念。但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不愿被拍了。因为回头整理照片时发现,即使用了美颜功能,也无法遮盖脸上岁月留下的老褶子。最心酸的是,加上美图秀秀去皱,仍掩盖不了已经衰老的事实。
有一天,我在下班的路上遇到多年前共过事的同事。他问我:“快退了吧?”我说:“没呢。”
“还有两三年?”
“啊,还有两三年。”然后我就默默无语地在心里滴泪了。哪里才有两三年?我明明才四十七岁,五十还不到,不赶上延退政策的话,也还有八年才能退休。这不是在说我老吗?
我还没到五十,离退休还这么远,却已经失落好几回了!我显老了吗?也许我是真的离老不远了。
快五十岁的女人,失去了美丽与青春,还剩下什么?自信吗?从前的我一直挺自信的,从来不忌讳别人问我的年龄。可是,现在好像没有那么自我感觉良好了,不断的失落让自己变得越来越自卑。苍天啊,难道你连自信的机会都不再给我了吗?
傍晚跑步回来,我被小区广场里传来的最近网上挺红火的歌曲《月亮月亮你别睡》吸引。走过去一看,是一群老头老太太在跳广场舞,跳得还挺得劲。看着看着,一伸手、一抬腿,不知不觉地混入那队伍中。身边七十多岁的老阿姨就是我家单元楼上的邻居,边跳边与我攀谈了起来,没想到,她居然说了一句能让我心生无限希望的话来。她说:“你还这么年轻,就想着锻炼身体,挺好的。我家儿媳妇下班后,就窝在沙发上玩手机,三天两头都在感冒。”
天啊,真是好开心呀!阿姨说我“还这么年轻”!此时才知,“老”和“少”原来就是相对而言。我在小陈那样的年轻人眼里,是老了,但在楼上老阿姨的眼里,我还年轻着呢!感谢老阿姨让我找回年轻的感觉,感谢老阿姨,让我成为她眼里羡慕的对象。
回到家里,对着镜子仔细端详,发现运动过后的自己眼神有光,嘴角有笑,依然是充满活力的嘛。这一刻的我,对着镜子,发自内心地欢迎自己,与自己相视而笑。
三
此后,每天一下班就换上运动装,迈着轻快的步伐,慢跑两公里回来后,我都要加入到小区广场舞的队伍中,跟着他们放开手脚、撒着欢儿地跳上一两曲才回家,好开心。跳着跳着,就想明白了:年轻有年轻的朝气,年老有年老的活法,既然无法挽留岁月,那就泰然处之、顺其自然吧,做一个开心的老顽童没什么不好!
转念又想,虽然奔五的我外形已有向老年人迈进的趋势,但在写文的时候依然思维敏捷、耳聪目明,对人对事乃至看这个世界,我都有自己的见解,不会人云亦云。青春的外表虽已离我远去,但内心仍是饱满从容的,精神的溪流依然是奔涌清澈的,所以自己有什么可慌张的?
转念还想,每个人都会老去,老是宿命注定的、与生俱来无可避免的。五十岁的女人,除了知天命,还需要自省才能知非。无论多大的年龄,重要的是心态。端正心态,女人们在任何年龄都能活得丰盈美丽,洒脱自在。五十岁又怕什么呢?只要心态好,经历过无数疼痛与妥协的折磨后,五十岁的女人同样能让自己的余生变得鲜活有趣起来。
这样一想,即便明天就五十岁了也不怕,因为我的心态摆正了。生命的岁月一路走来,最终离开这个世界的结果是注定的,那就享受过程吧。
从此,无所畏惧地活下去,尊重生命给我的所有快乐与悲苦、所有希望与失望,是我在经历这些情绪时我最真实的内心,不是吗?
从此,我将以闲适安然之心,静待知非之年款款而来。
我母亲85岁了,她更有悟性,更珍爱生命。人越活越聪慧,越理解生命珍贵。我母亲常说人家都活99岁呢,自己才8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