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淘麦(随笔)
淘麦,顾名思义,就是用水把麦粒淘洗一下。为的是麦子外表干净,麦无杂物,图的是打的面白、好吃。
马上就到腊月了,老伴从西安打来电话,冬季疫情又来了,多打些面,你看有顺车了捎来,尽量把面打白一点。
老伴一直在西安管护孙子,一年打几次磨子,都是我把面磨好捎到西安去,就这样老伴有时还嫌面黑了、白了地发牢骚。
回想起来,现在打磨子都不知好到哪里去了。记得改革开放前后,麦子常常在场里碾打完,又在场里晾晒,那时的场全部是土场,是人工或牲畜在一块块平地里用碌碡碾出来的场。那时的麦子碾打完后,再放在土场里晒上两三天,等麦子晒干了,除交公购粮外,剩下的麦子就是口粮,这些口粮基本上都存包入库了。
但由于是在土场上晒的麦,那麦上无形中就粘了一层看不见的细土,加之那时打磨子的机器不太先进,没有脱皮设备,打磨子时,细法人(喜欢干净的人)就先准备几桶水,用大铁盆或塑料盆把麦淘上两三遍。淘过麦子的水是浑浊的泥土水。把麦子淘上三遍,再没有杂质,然后把淘过的麦放在筛筛上把水滤干,再倒在塑料薄膜上晾晒。特别是过年打磨子的人,百分之八九十人都要淘麦子。
母亲淘麦总是从早上起来就做准备,不是东家借个铁盆,就是西家借个筛子。把早准备好的麦,慢慢倒入水中,这时水上面就漂浮些碎柴渣渣,那得赶紧拿捞面的笊篱把渣渣和漂上的瘦麦颗粒捞出来,再搅拌均匀水中的麦子。等水脏后把捞出的麦二次倒入清水中,充分搅拌。这样反复几次,直到水中没有泥土,水清为止。这样母亲往往一直要干到中午十点左右,才能把麦淘干净,然后把麦捞出来,把水控干,倒在早己准备好的塑料纸上,还要不停地搅晾晒的麦子,一直晒到下午四、五点,直到晒干为止。等麦子干后,再装上袋子,拉到电磨坊去,一般一个家庭淘一蛇皮袋子,约一百斤左右。
说起来淘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不管平时、还是过年打磨子,淘麦首先要看天气,特别是打过年的磨子,要选择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这样有利于把麦淘好后及时晒干。有时,有些农户为了淘麦,提前几天就听天气预报,要找个好天气再淘麦。
记得有一年我家打过年磨子,早上起来天气还好好的,太阳高照,天气寒冷、虽然气温较低,但天晴着。父母跟完年集回来,一算日子,都腊月十五、六了,赶紧淘麦,准备打过年磨子,再没有时间了。第二天,父母和我把水和麦子准备好,淘了三遍麦干净了,就倒在早已准备好的塑料纸上,准备晾晒。谁知不一会儿,天气变了,阴沉沉的天,竟飘起了雪花,我和母亲急忙收拾装那湿淋淋的麦子。谁知那次,天一下雪,就好像忘了晴似的。四五天的小雪、大雪,没完没了下着。一个星期后,天虽然晴了,但水份全部渗入到麦子里面了。那个冬天,父亲一直晾晒了三四天,麦才晾晒干了,但时间也到腊月二十五六了,打磨子的人排成了长队,父亲每天都要到磨房看几回,那次把磨子打完,记得都腊月二十八了。淘麦、打磨子、一场雪,全搅乱了我的家庭生活,腊月二十九才把年馍蒸完了,父母为淘麦、打磨子还闹了几次仗。
淘过的麦子,打的面就是白,吃起来也劲道,不管是蒸馍还是擀面,都耐实。我母亲是个心细人,那些年里不管有多忙,她老人家打磨子前都要淘麦,记得那年忙罢,她淘的麦子打的面,雪白雪白的,做成的浆水面,我一气吃了三大碗。
记得还有一次,我邻居二嫂因为忙,没有淘麦打了一袋子麦,蒸下的馍说实话没有我母亲蒸的馍白。那年“十月一”她去给她母亲上坟,在我家借了四碗面,蒸了六个“拐头”馍,走她娘家,她图的就是我母亲那面白。以后,二嫂她也不敢偷懒了,学我母亲的样子,每次打磨子前就要淘淘麦。其实,我心里最清楚,我老伴所说的“白面”,就是过去淘过几次麦后所打的面,那水把麦上面的细土及杂质都冲洗干净了,麦子色泽亮,颗粒圆。
现在都啥年代了,打磨子有小麦脱皮机,设备也先进了,也用不着再受麻烦淘麦子。
老伴常常回忆起:“淘过的麦子,打的面就是白,”我反驳她说:“那是你心里的病。”现在之所以不淘麦子,一是没有土场,把麦子在水泥地板上晒了,麦子没有粘土。二是有小麦脱皮机,在打面之前,先把麦子皮脱了,再加适当的水,等十多个、二十个小时,麦水份渗入后再打,那面不白才怪呢!
前几天,我又记起老伴说的话,加之年关也到了,我下了下狠心,一次打了两蛇皮袋子麦,少说也有二百多斤。我告诉打磨子的师傅,把辊子压细,把麦钏扎一点,钏后的麦子。我放了一天一夜,水份也入伏到了。第二天下午,我去打磨子,又叮咛打磨子师傅,把面打白一点,多留点麸皮,这次我不信打的面赶不上淘过麦的面。
不一会儿,我手机响了,一看是我侄儿打过来的。原来我让他从西安回来时告诉我,想捎两袋子面过去,这下他回来了,让我赶快把面拿去。
我等待着老伴的赞许,等待着她说:“这面真赶上淘过麦的那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