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母爱是久旱的土地上洒下的甘霖，使干涩的心灵得到甜美的滋润；母爱是一缕温暖的春风，令人惬意。近日看到一则关于脑瘫孩子的新闻，她的母亲不离不弃，一直抚养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禁令人潸然泪下。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几年前，我和几个同事期末聚餐，大家吃得正香，聊得正欢。突然张婷接到一个电话后，神情凝重，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大家面面相觑，今儿是怎么了？她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人。
　　 原来，最近她在起点学校（民办的自闭症儿童学校，校长是一位有爱心的女士）上音乐课。刚才程校长打来电话，说一个叫“土拨鼠”的孩子不想吃饭。他长得胖乎乎的，憨态可掬，像“土拨鼠”，于是大家就这么称呼他了。今天不知怎么了，竟然拽着做饭的王阿姨往钢琴室跑，然后指着钢琴“呀呀”地比划着。这孩子都十岁了，还不会说一句完整的话，甚至一个字，一个词，说出来都很费力。“土拨鼠”死活不吃饭，闹得很凶，在地上打滚，口吐白沫，面色很难看。王阿姨吓得瑟瑟发抖，只好找来程校长，程校长了解情况后，马上便猜到了原因，蹲下来亲切地对“土拨鼠”说：“想边听琴声，边吃饭，对吗？我马上打电话给你干妈，你快起来吃饭好不好？”
　　 “呀，啊。”小家伙倏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喇子流了一地，让人忍俊不禁。哈哈，这孩子真是属狗的。王阿姨被他搅得哭笑不得，这会儿总算安心了。
　　 这样才有了刚才程校长打来的电话。张婷二话没说，就放下筷子，肚子还没吃饱，但也顾不上许多，心里一直担心“干儿子”，千万不能出事。
　　 张婷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土拨鼠”马上开始吃饭，在场的大人都哈哈大笑。一边是张老师弹着优美的琴声，一边是孩子津津有味地吃着饭。世界上有这样听琴吃饭的场面吗？是吃饭还是听音乐会？闹不清了。
　　 “土拨鼠”开心了，可张婷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刚才在饭桌上也没吃几口便匆匆赶来。如果她也有一个孩子那有多好啊，哪怕是这样的，总比没有强。其实一提到婚姻和孩子，她的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痛楚。
　　
　　 二
　　 1999年9月参加工作时，她只有18岁，还是一个青涩的小姑娘。带着少女的梦想徜徉在爱情的后花园里，沐浴着雨露，期待着白马王子的出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经人介绍，21岁那年结识了一个叫“秋”的男孩，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有人说，颇有港台明星郑少秋的气质。一见倾心，从此俩人坠入爱河。几个月之后，俩人结婚了。谁知婚后，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张婷若即若离，在外面以做生意为由，经常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打牌喝酒，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俩人走得越来越远，感情出现了严重危机，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闹。结婚两年仍没有孩子，最终成了俩人离婚的导火索。离婚后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从此过上了孑然一身的日子。这个曾经让她伤透了心的家也没什么可留念的，她不要房子，不要所谓的共同财产，除了娘家陪嫁的东西，其余的什么都不要。她只想找个巴掌大的地方，把受伤的心封存起来。
　　 父母让她回家住，她没答应，不想让二老替她操心，再也不接受异性的追求，她的心早已死了，第一个男人——秋，伤她太重，她不敢再轻易尝试婚姻。婚姻对于她来说就是坟墓，她要独立而潇洒地活着，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女汉子”。这一离，就是十年，时光匆匆，岁月悠悠，青春渐逝。每当看到年轻的女子牵着孩子在公园里玩耍时，她的心里便泛着涩涩的酸楚。她多么想有一个完整的家，想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可是这一切因为秋的出现变得遥不可及。她不再自信，心如沉寂了几个世纪的死火山，也许余温尚存，但火山一有动态，她就按住了火山口。
　　 一天，朋友圈好友起点学校的程校长，晒出了一个可怜的自闭症儿童的照片，下面还有文字说明。大意是希望社会爱心人士来关爱这个孩子，他就是“土拨鼠”，当时只有六七岁，他的母亲因先后受到不同打击导致精神失常，最终选择自杀，了却余生，这使原本穷苦的家庭雪上加霜。夫妻俩之前还有一个大孩子，可惜十二岁时因车祸不幸遇难。于是又生了一个小的，就是“土拨鼠”，到三岁时还不会说话，起先家里也没当回事，以为只是发育比较迟而已。到五岁时还不会说话，去看医生，医生说孩子患了自闭症，发现得越早越容易控制病情，现在有点迟了。孩子不会说话，像个哑巴。母亲只好将其送到程校长开办的慈善学校，学校要求上学时家长陪护，可是这孩子个性乖张，极不听话。搅得学校不得安宁，母亲身心俱疲，看到聪明活泼的孩子，想想自己的儿子就泪如泉涌，上天对她为什么这么不公，失去一个，却又送来一个有严重缺陷的孩子。她觉得生活没有指望了，看不到出头之日。索性留下一封遗书跳河而亡。从此可怜的“土拨鼠”没有了母亲，变得非常忧郁，病情进一步加剧。
　　 在这关键的时刻，张婷站出来，认了他做干儿子，给予他母亲般的关爱。
　　 这一坚持就是五年，从此也义务地为孩子们上钢琴课。孩子们不认识五线谱，她就手把手地教他们按键找音。先左右手分开练习，等熟练了再合弹，时间一长，也就弹得像模像样了。
　　 在2016年安庆市《十年同行，感谢有你》的公益晚会上，张婷指导的学生赵妍钢琴独奏赢得全场热烈的掌声。这是“起点”学校第一个会弹钢琴的自闭症儿童！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突破！受到与会作曲家和评委的高度赞扬。
　　
　　 三
　　 掌声的背后，有多少辛苦的付出，可能许多人都不知道。2015年自从认了“土拨鼠”为义子之后，至今张婷已经为起点学校上了五年的课，义务教学课时累积达500多节。
　　 为了让更多的起点孩子接受音乐的教育，她主动提出为孩子们上音乐课，在起点学校办了钢琴班，每周定时义务地为孩子们上钢琴课。
　　 这些患有自闭症的儿童最害怕接触陌生人，当初与“土拨鼠”的交流也非常困难，他吐字不清，如同哑巴。看生人时目光躲躲闪闪，既羞怯又紧张。记得第一次去时，让“土拨鼠”叫张婷妈妈时，他竟然在张婷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上一口，上面留下了深深的带有血迹的牙印。她没有因惊恐而退缩，没有一走了之。她知道，这些孩子之所以有这样异常的表现，是因为还不熟悉眼前的自己，孩子是下意识地进行“自卫”，要想办法消除彼此隔阂才行。她想到了音乐，想到钢琴优美的旋律。
　　 在程校长的努力下，学校买来了一架旧钢琴。当张婷弹着第一首曲子《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时候，小家伙虽然不一定能听懂，但是神情异常专注，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感动了在场的老师和家长。（这所学校家长是要陪读的）小家伙也试着用一根手指触碰一下琴键，啊，这声音果然悦耳动听，他又敲击了一下，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一刻笑得那么灿烂。
　　 在后来的生活中，“土拨鼠”变得自信多了，慢慢地学会了说一些简单的话。这也得益于张婷手把手、不厌其烦地教他。另外，还教他识别生活用品，如勺子、牙刷等，有时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都要重复十几遍才会。就连吃饭、喝水、上厕所都不能自理，只会在她面前“嗯”“啊”简单地表达，有时张婷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好拿着东西一个一个地问：
　　 “饿了吗？”
　　 摇头。
　　 “渴了吗？”
　　 还是摇头。
　　 ……
　　 最后，“土拨鼠”拽着张婷的衣角往厕所那边走。
　　 “你要上厕所吧？”
　　 他点点头。
　　 像上厕所这么一件小事都得交流老半天。其中的艰辛是常人难以承受和想象的。
　　 有一天中午，一个十六岁叫凤的自闭症女孩的母亲，有事请假走了，中午没人陪她女儿睡觉，程校长正在为难之际，张婷主动过来陪着孩子。也许在常人看来，陪个孩子睡觉有什么难的，其实不然。
　　 凤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有一定的暴力倾向，一个电视遥控器都能玩上半天，用冷水兑热水动作都要学上几十遍，当然有一样不用学——打人。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她的母亲，感觉对自己有威胁，立马就是一拳，打得人莫名其妙、惊慌失措。这是一个夏天，睡在凉席上，张婷侧身与凤相向而睡，四目正对，张婷并没有回避，直接盯着凤看，这让凤感到恐惑不安，突然一拳头挥过来，正好打在张婷的右眼上，顿时眼冒金花，泪水直流，赶忙爬起来去照一下镜子，眼睛变得又红又肿。张婷对着镜子傻笑着，自嘲道：“这真是飞来‘横祸’啊。”
　　 保洁的李阿姨走过来，说出了其中的秘诀：千万不要看着他们睡觉，要把面转过去，背对着他们才能让他们有一种安全感，这样彼此才会相安无事。真是长学问了，一年下来，与孩子们相处久了，她了解了这些孩子的个性，再也没有发生过“意外”。
　　 工作了一天，她累了，每当回到那冰冷的小屋，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不过只要回到孩子当中，看到那些起点的孩子健康成长，听到他们用不太熟练的口语喊她妈妈时，她便感到特别幸福！她跟我说过：“我为起点的孩子付出都是心甘情愿的，绝不是为了沽名钓誉。他们真的很可怜……你若去了，也会感动的。”
　　 张婷做了特别的妈妈，没有豪言壮语，用心付出，释放母爱，陪着这些自闭症孩子，堪称大爱啊。一个普通的女子，一个把残疾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不是为了弥补未有的关系的缺失，而是找到爱的方向，支撑起不一样的人间生活，找到最温暖的母子相依的情感体验。
　　 大爱，就是把温暖献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