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在天山上过年(散文)
我18岁那年,随着劳动局招工去了新疆,成了跃进钢铁厂四井田煤矿的一名工人。我们矿区在距乌鲁木齐七十一公里的天山顶脊上,海拔2800米,孤零零的一个矿队,共有二三百人,来自全国各地。
十八九岁,还是个孩子的年龄,第一次离开父母,来到远离家乡千山万水的他乡,既无亲朋,也无好友,那种孤独是不言而喻的。当时山上没有信号,看不上电视。电话网络也不发达,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根本就不可能。唯一能给外界的联系方式就是写信,伸长脖子盼,来回一个月。平时还好一些,特别是到了万家团聚的春节,那心情就比较复杂了。一般春节就放五天假,如果想回家过年,纯粹有点奢望。从山上到乌鲁木齐火车站排队得一天的时间,当时的普快到郑州需要三天四夜,再从郑州到郓城又得七八个小时,这样算算时间,单程都不够,还是老实地呆在山上想家吧,虽然那滋味不好受。
矿上的福利还是很丰厚的,鸡鸭鱼肉、水果瓜子的都有。但山上的节日气氛不是多么浓厚,好像大家都是单纯的在度一个五天长假,看不到门户上贴春联,也没谁买鞭炮,因为都没有亲朋好友串门,没必要备年货。到了三十晚上,矿部会组织全体职工聚餐。在礼堂里,大家围坐在一起,南腔北调的互相送着祝福,一张张喜庆的笑脸,心中都揣着浓浓的乡愁。能歌善舞的同事给大家献上拿手的段子,歌声、掌声融合在一起,也像个过年的样子。记得当时有个安徽同事,上台唱了一首《妈妈的吻》,唱着唱着他自己哭的一塌糊涂,所有人都沉寂下来,一个个眼里都含满了泪花。可见,在乡愁面前,任何坚强都是装出来的。
初次在外过春节,总忘不了家乡的习俗,包水饺,成了一个不小的难题。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住的都是南方人,他们没有过年吃饺子的风俗,向他们请教是没有用的。于是,几个同去的老乡就聚在一起,和面的和面,调馅的调馅,工夫不大,也包得像模像样。做菜倒是轻松,只是口感问题,炒熟了就能吃,没人挑剔。一个甘肃的小伙也是刚到矿上不久,在家没见过鱼,不知道怎么样做,看到我们炖鱼就站在旁边看,也不说话,只是笑。第二天我到他房子里去玩的时候,发现这家伙把整条鱼放清水里煮了,没刮鳞,没扣鳃,也没扒内脏,撒了一把盐。
没有鞭炮声,大年初一悄无声息地来临了。十点多钟吃完早饭,要到老职工家里去拜年了,进门说声叔叔阿姨过年好,老职工热情地让坐,递烟,倒茶,拿糖果,然后一阵嘘寒问暖,再赶往下一家。偶尔会遇到一两个从山窝里骑着马到矿部商店买东西的哈萨克牧民,他们也会微笑着给打招呼:朋友,过年好!虽然他们没有春节概念,但在他们心里,感到这是个和他们的肉孜节和古尔邦节一样重要的节日。那些和我们一块上班的哈萨克同事,会跑到我们房子里来一块吃顿饭,大家说说笑笑,凑个喜庆。串完门后,满腹惆怅,站在门口呆呆地向着东南望,层层山峦,皑皑白雪,再望就是深远的天空,头顶上响着呜呜的寒风。
剩下的时间就是几个人聚在一起,吹吹牛,弄两副扑克牌打百分,打双扣,有时也打麻将往脸上贴纸条。可是说是百无聊赖。
这样的春节,我一直重复了十个。从新疆回来已有二十年了,我还有点怀念那段岁月。虽然环境艰苦,但也充满了热情与欢乐。
现在的科技发展已把人变得天涯咫尺,想念谁打开视频就能看到,想要什么立马快递,出再远的门也没有那么浓的乡愁了。
真想再去天山上过个年。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