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豆腐成钢(外二首)
◎豆腐成钢
他受到别人恶毒的咒骂时
回击的话细软绵甜
他脸上挨了莫名的一巴掌时
最多眼角挂上几滴畏缩的泪花
他刨起煤来松软无力
仿佛手里拿的是三春的柳条
大刘这个七尺多高的须眉男人
像一块刚被从坛子里拿出的八公山豆腐
绵软,水灵,歪歪斜斜地立着
谁见了都火冒三丈地恨不得咬上一口
他的腿被顶板上脱落的大矸石砸断时
终于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又见大刘,十步开外,看他精神焕发
见人就用表情和身体中铿锵有力的铁说话
不好意思,哥们的大半条腿已经
提前修炼成钢。这小子在我们艳羡的目光里
把假肢拍得当当作响
◎弥勒佛
在黑暗的井下
用堵炮眼的黄泥捏一尊
大肚子的弥勒佛,放在高处的巷道旁
它慈祥、豁达,随遇而安
从不在意你把它捏成像人像野兽或者
像鬼的模样。它有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一听到俺们的荤段子
开心得嘴巴都能咧到后脑上
他肚子里真的可以跑上几圈矿车
听惯于用大笑对着我们的牢骚
它甚至比猪还懒,脸上身上沾满了
乌黑的煤灰,也不去掸一下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尊佛像
不管是金的、玉的,还是泥巴的
只要你把它掏出来就会显灵、放光
在乌黑的地心,我们靠它的保佑
安全地干完了一班的工作量
最后它被放炮的冲击波震落摔散,乌黑的巷底上
终于有了几瓣慈祥的阳光
◎奔跑的虹桥
皮带运输机滚滚向前,钢铁的托辊
托着柔软的带面。上面载满汹涌的煤潮
一部冗长的岁月留声机,播放着遥远的松涛、
滔天的白浪,恐龙的悲怆
亘古的太阳撞击冰川纪产生的巨响
一部跨越时空的虹桥
栖满乌黑的麦粒
它宽恕了一切,地壳的善变和炸药的暴力
它竭力地把不可再生的化石能源
搬运到地面,它梦想着将寒冷空旷的大地
置于熊熊燃烧的煤火之上
手指轻点,就可以终止或启动
一个时代的吟唱。停机时
我们检查真空磁力启动器
一首流畅的工业之歌
巡视机头和机尾
整理跑偏的大皮带
让它们继续回归中轴的控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