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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星月】狼寨(小说)


作者:一江秋色 布衣,102.6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534发表时间:2021-07-19 23:47:47
摘要:上世纪六十年代发生在陕北大山里的故事。

【星月】狼寨(小说)
   自那以后,狼鬼根本就不敢见武红霞,他害怕自己身体的爆破。
   武红霞看见狼鬼在后边,故意放慢了脚步。最后武红霞站住不走了,狼鬼也不走了。这时武红霞就折了回来,往狼鬼跟前走。狼鬼没地方躲,就圪蹴在原地,头仰起来看天。
   “喂,吃了没有?”武红霞直接问上了。
   狼鬼手足无措,他不确定武红霞是和他说话,头拧来拧去,环顾四周。
   “问你哩,吃了没有?”武红霞再次追问。
   “哦?!”狼鬼似乎胆正了,好像也得意起来了,呼一下站了起来。
   忙说:“吃咧,吃咧,这几天忙得都吃不过来。”狼鬼开始嘚瑟起来了。
   “我想叫你来我家吃饭,请你给我儿子贵峰当干大,你愿意不?”武红霞直接说出了她的意思。
   狼鬼懵了。当他确定是听明白了武红霞的意思后,忙说:“这……这……这合适不?”
   “晚上我叫人来请你!”武红霞说完这话,就走了。
   狼鬼看见武红霞渐渐走远,红色衣服一闪一闪的,最后变成了红点,红点象火苗一样,一点一点跳跃,直至看不见,他才缓过神来。这是狼鬼有生以来最舒畅的一天。也许就是这一天,这一瞬间,才使狼鬼忽然尝到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美妙的感觉。这个感觉叫他浑身发烫,一种说不明白的兴奋、一种叫人似乎要蹦起来的冲动在体内奔突。这兴奋、这冲动,要比吃白面馍馍和猪肉片子舒服一百倍。
   狼鬼这天下午特意地、庄重地洗了一次脸,太阳没有落的时候洗的。这天下午他哪都没有去,一直呆在林场他的屋子。
   天刚一黑,郎奎就来叫他到武红霞家吃饭了。
   武红霞家和郎奎同住一个院子。大杂院住着郎姓四家人,郎奎在正北边的窑洞里,武红霞在东边的瓦房里。武红霞屋子外边虽然不起眼,但进了屋子,别有一番天地。屋子非常干净,大黑衣柜是郎发奎和红霞结婚时打的,明光锃亮。炕上铺满了褥子,用粉红色单子罩着。被子叠得四棱见线。灶台好像用黑漆油了似的。屋子中间有张四方饭桌,饭桌上已经摆上了六七道菜,饭桌边立着一盏罩子灯,干净的就像刚买回来一样。
   狼鬼不敢坐,看见高红生在,才松了一口气。高红生招呼狼鬼上坐。狼鬼那会儿是云里雾里,也就坐在对门的上位。郎奎紧挨狼鬼坐到同一个条凳上。武红霞用小碗分出点菜,端给不到三岁的儿子贵峰,贵峰一句话也不说就趴在案板上吃开了。
   高红生拧开了酒瓶盖,武红霞拿过酒杯,斟满酒,先敬郎奎,再敬狼鬼。最后,武红霞把贵峰抱过来,倒好酒,教着贵峰也给郎奎、狼鬼和高红生敬了酒,而且叫狼鬼干大,还专门给狼鬼磕了三个响头。狼鬼搔头挠耳不知道答应只是憨笑。郎奎要叫狼鬼给贵峰送一样东西,说是认干大,干大要给干儿子送一样贴身的东西,这是老规矩。狼鬼什么都没有。还是高红生机灵,从上衣口袋拔出一支钢笔说:这是狼鬼买的,就给贵峰吧,叫贵峰好好写字,好好念书。狼鬼继续在那憨笑。贵峰拿着钢笔高兴得手舞足蹈。
   第二天,郎贵峰认狼鬼为干大的消息就传得一条村人都知道了。接着就是一家又一家的请狼鬼吃饭喝酒,不到半月时间,狼鬼就有了九个干儿子。
   姓郎的家族树大分枝,开花结果,家家都人丁兴旺,唯有一户,是郎奎出了五服的一家,人丁越来越少。还没有解放那会,这一脉亲弟兄三个。老大是个银匠,在渭南一带贩卖银货时,在案门山叫土匪给杀了,老婆上吊了。老二和老三仗着会几下武功,叫上儿子、侄子一行十三人到白水案门山找土匪报仇,结果一个都没有回来,全让土匪给杀了。家里剩下三个寡妇,带五个女子,其中两个寡妇带上女儿改嫁外地了,只有一个姓吴的寡妇带着三个女儿留在了郎寨子。吴寡妇的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大一岁,最小的还在怀里抱着呢,吴寡妇就招了个上门讨饭的陕北男人,不到几年,这个男人就和吴寡妇没歇气生了六个女子,没有一个小子。中州县解放那一年,陕北男人把吴寡妇前边留的三个女子一次性卖给了人贩子,卷着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留下自己亲生的六个女子也不管了。没几年,这六个女子都死了。有人说都是得天花死的,也有人说是吴寡妇自己害死的。吴寡妇也成了一个驼背老太婆,生了九个娃,最后身边一个都没留住。
   吴寡妇白天很少出门,走路低着头,走得很快,从来不走路中间,都是溜墙根,专走阴凉处。看见小孩就冲过去抱,村民原以为她稀罕孩子,但狼鬼大声呵斥,吓得吴寡妇放下孩子就跑。最后村里人说吴寡妇是“鸡脚子”,就是专门把小孩往阴间送的那种人。狼鬼说,村里几次死娃,都与这个吴寡妇有关系,也正好是他狼鬼那几次出门不在村子的时间。有一次,狼鬼看见这个婆娘鬼鬼祟祟在村子东边梨树洼溜达,他就跟着,竟发现这婆娘把一只小娃鞋埋到“死娃渠”的一棵梨树下。他偷偷地挖了出来,并在埋鞋子的地方生了一堆火,撒了一泡尿,并用大砍刀在那婆姨的脚印上狠狠扎了几刀。他最后把小娃鞋拿回去找见了娃,才是他干儿子贵峰的。那三天他给村里人说,他出门贩猪去了,其实是偷偷藏在贵峰家,等着收拾那婆娘。结果,狗日的就没来,肯定是脚疼得走不出来了吧。
   说起吴寡妇,她和狼鬼是有渊源的。那是狼鬼在饲养室的时候,也是吴寡妇的陕北老汉刚把她三个女儿卖给人贩子不久。有天晚上,狼鬼从外边回来,迎面碰见吴寡妇端着一升子黑豆正从饲养室门口往出跑。狼鬼用力夺黑豆,吴寡妇就像疯了一样,死死地把升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紧紧爬在地上,用整个身体把升子护着,弯着腰让狼鬼打,就是不放黑豆。狼鬼知道她的情况,知道有好几个女儿在家里要吃饭。于是就把她放了。而且还提着马灯专门把她送回那个黑灯瞎火,满炕孩子哭声的窑洞。狼鬼还把马灯和身上仅有的半匣子火柴留给了吴寡妇。
   狼鬼是郎贵峰称职的干大。他到贵峰家等候“鸡脚子”是武红霞好不容易张一次口求他的。狼鬼二话没有说,就回林场扛来一块门板,在贵峰家窗子外边支了张简易木床。武红霞把贵峰他大在世用过的被褥拿了出来叫狼鬼用。狼鬼是天黑以后,等大家都睡着的时候才来睡觉的。鸡叫三遍,天刚麻麻亮就起床走人。一天几乎不和院子里的人打照面,就连武红霞做的晚饭也等不上他吃,贵峰不睡觉等他干大都没有等上一次。
   狼鬼守候,最辛苦的人是赵群英!这个刚刚进入四十岁,身体活力正旺盛的婆娘。村长家不缺粮食,正好催肥了她的激素。自从狼鬼值守的第一天,赵群英几乎是整晚上不睡觉。爬到自家窗户跟前,把撕开的一格窗户纸能用手扶一晚上,眼睛往外盯着,能不停地揉眼睛。正好,那几天是月到中旬前后,外边的月光正亮。一晚上狼鬼什么时间来,什么时间睡,一晚上翻了几次身,有没有往贵峰家里瞄,上没有上厕所,几点起床,几点走,她都清清楚楚!
   郎奎睡醒一觉,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正好看见赵群英尻子蹶得老高,在那儿聚精会神地往外瞅。他一脚踹到她尻子上,压低声音骂道:“你个二货,半晚上不睡觉,干啥呢?!”
   赵群英尻子一摆,头也不回,小声说:“你睡你的觉,不要管我!”
   郎奎坐起来,用拳头在赵群英屁股上砸了两下,说到:“你到底看啥哩嘛?”
   “不看啥!看狗日的狼鬼有没有偷得进贵峰家?”
   郎奎一听这话,屁股往前一腲,双腿一弯,双脚使劲在赵群英屁股一蹬,赵群英“一轱辘”侧躺在炕上。
   “咋咧?”赵群英在喉咙里吼叫。
   “咋你爷的腿哩!看把你耐球的再心慌死了!”郎奎牙齿咬得吱吱响,不敢大声,怕外边的狼鬼听见。
   “要你管?!睡你的觉!我愿意!”
   郎奎倒身一边睡一边说:“我还以为你看狼鬼怎么逮“鸡脚子”呢,弄了半天你是看外事,纯粹是个半脑子!”
   赵群英不理会他,只管继续她那个姿势地往外瞅。
   第二天晚上,赵群英依然坚持着第一晚上的姿势和工作任务。鸡叫头遍,她就端起尿盆悄悄地开了门,蹑手蹑脚走到狼鬼床前,头伸长奔着看狼鬼。习惯于光身睡觉的狼鬼没有盖被子。身上标志性建筑正在蓬勃向上,正被赵群英尽收眼底。吓得她“妈呀!”一声,双手一松,就把尿盆瓦罐跌落在地上,碎成几瓣。赵群英返身就往回跑,好像见了狼一样,刚一进门,就看见郎奎赤脚站在地上。
   郎奎问:“咋不见尿盆了啊?”
   惊魂未定的赵群英楞了一下,说:“打了!”
   “啥?我还没有尿哩,你咋能把尿盆打了啊?”郎奎双手扶着下边打转转。
   赵群英二话不说,上炕钻到被窝里蒙头就睡,心跳得厉害!
   郎奎找不到尿盆,嘴里嘟囔着:“不尿求了,再憋一憋就天明了”,说着便上炕睡回笼觉了。
   不一会,赵群英脚伸进郎奎的被窝,蹬了他两下。狼鬼翻过身,问:“咋咧?”赵群英红着脸说:“滚过来!你都多长时间没有碰你老娘了?!”郎奎牙齿又一咬:“哎——再不要骚情了!”说罢返身又睡去了。
   赵群英狠狠地蹬了他一脚,骂道:“嫁给你个二姨子,跟嫁了个死人一样!把你老娘都亏死咧!”
   武红霞自从儿子郎贵峰认了狼鬼做干大后,心里踏实多了。贵峰也一天比一天欢实,经常给小伙伴炫耀他干大能打狼,能打野兔,还能打老虎呢。尤其,当狼鬼从梨树洼把贵峰的一只鞋拿回来守在他家三天三夜的时候,武红霞亲眼见证了贵峰和狼鬼的感情。干大不睡,贵峰不睡,吃饭时,第一碗要端给他干大吃。他干大晚上在门外支个门板睡觉,他也要撵他干大睡。自从贵峰离不开狼鬼的时候,武红霞也慢慢注意了狼鬼这个人。在武红霞心里,狼鬼不再是原来她一见就躲着走的那个男人。她原来认为狼鬼是个“半山疯”,脑子不全乎,成天脏兮兮的。现在的看法似乎全变了。贵峰经常喊着要找他干大去玩,为什么不叫我干大到咱家来?干大爱吃干捞面,为什么做的面条不叫他来吃呢?在武红霞心里也觉得狼鬼不在门口睡,她还有点不习惯了。是怕吴寡妇上门还是怕什么,她也说不清,反正心里空落落的。
  
   四
   郎寨子南边五里开外是条大沟,东西走向六十多里,横穿整个中州县北部塬区,宽约四里。沟底有条小河,水流清澈。寨子西边三公里以外是十多平方公里的茂密森林,寨子南边大沟和西边森林之间是满山满洼的荆棘和荒草野地。
   转眼间入了冬。这年的冬天非常冷,北山旱塬的风吹到人脸上就像刀子割的疼。上了冬,就是狼群最活跃的季节。深山里,树林里没有了食物,狼就跑到村庄祸害人和牲口。嗷-嗷-嗷--太阳一落山就能听到村子不远处的山洼上、树林里一群一群狼嚎声。
   狼习惯夜间出来活动,每到傍晚,饥饿的狼往往成群结队地出来觅食。一边走,一边发出低沉的嚎叫。叫声是它们相互联系的信号。之所以在村子周围嚎叫,是狼实在忍受不了饥饿,冒着死亡的风险,带着眼睛冒血的疯狂来挑战人类的。
   狼是一种以肉食为主的猛兽,平常不会袭扰人类的,专门猎取兔子、野鸡、田鼠、小鹿、小羊等,吃腐肉和尸体,甚至同类间也互相残杀。狼的食量很大,一次可食数十斤肉,狼的忍饥性也很强,饱餐一顿可以数月不吃而其凶猛程度却丝毫不减。
   它们追得羊群、牛群发疯地跑。一般狼是先咬死一只羊放倒在地,再去咬其它羊,有时会咬死一大片。对于体型庞大的牛,就采取群狼围攻的方法。一个比一个凶猛,有好几只狼死死咬住牛脖子不松口的,有咬住牛腿的,有咬住牛尾巴的,还有几只同时咬住牛鼻子、牛嘴不松口的,直到牛彻底不能动弹了,它们才松口。狼的团队意识很强,分工非常严密,任务非常明确,吃肉的吃肉,警戒的警戒。有时,头狼独自在那吃肉,其它狼都是在一边干看,甚至统一头朝外,为头狼站岗放哨。
   郎寨子的牛羊在上了冬一般不敢出去放养,关在一孔大土窑里,喂吃玉米秆和豆秸秆。非要出去放养,郎奎就加派几个民兵跟着牛羊群持枪保护。狼鬼本来是上了冬出外贩猪,编笼、编篱笆赶集,到安沟贩卖柿子挣钱的,可由于这年狼太猖狂,都没敢出村。每到太阳一落,就背着土枪,带足火药和铅弹在村子巡逻。
   一个村,几十户人家住得很散,荒草围绕院子一周。院子围墙高是从里边的高,院墙外边是野地,野地紧靠院墙,地面距离墙头也就半人高,狼很容易就跃上了墙头。好几只狼立在墙头,吐着舌头,发着阴森的叫声,在墙上来回跑,跃跃欲试往院里跳,整得人把窑门关紧在炕上“筛糠”呢。
   原来是孩子胆小,现在大人胆子也小。是事情经得人不得不胆小。贫协主席叫狼撕得粉碎,郎奎家的娃叫狼叼走,贵峰他爸叫狼咬死,姓袁的一家七口的魂提前走了,吴寡妇九个孩子没有留下一个,吴寡妇把贵峰的鞋偷偷埋在梨树洼的死娃渠里……这一件件事情把人都惊怕了。尤其晚上,小孩子不敢一个上厕所,要叫大人站在跟前,要不,大人要一边搭声,娃才敢屙(la)。往往都是屙了一半,来不及擦屁股,把裤子探到屁股下,弯着腰旷着腿小跑回家,撅起屁股叫大人擦。
   腊八节这天是郎贵峰四岁的生日。天刚黑,贵峰说肚子疼在下院南墙底下的玉米仓子旁边大便。武红霞一边往暖水瓶里灌水一边和儿子搭话。正在这时,只听贵峰“妈!妈!妈!”一声赶不上一声撕心裂肺地叫,武红霞就把暖水瓶一下子撂到地上,发疯地跑了出去,眼睁睁看见一条大灰狼叼着贵峰的大腿往外跑,贵峰一边哭,一边喊:“妈!妈!妈!”武红霞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狼把娃叼跑了!快救命啊!”郎奎正从大门口往回走,和叼贵峰的狼在大门洞遇了个正着。郎奎用脚使劲往狼身上踩去,一下踩到狼的后腰子。狼屁股扭了一下继续跑,郎奎险些趔倒。贵峰歇斯底里地哭喊,头磕到大门的石头上,狼还是不松口,叼着贵峰飞快地朝村外跑去。狼刚转过弯,狼鬼就赶到,急问:“狼朝哪方向跑了?东边!东边!”郎奎边跑边往东边指。后边村民举着火把,拿着虎叉纷纷赶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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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部气势恢宏、内容庞杂的小说。这篇小说写出了狼寨从文化大革命一直到现在50年间的发展变化,以狼鬼和武红霞主要人物,不但写出了各自的命运及生活,更是写出了二人婚姻的发展史。其中,狼鬼的正义、勇敢、热情、有头脑,武红霞的漂亮、有学识,以及因武红霞的漂亮而衍生出的相关故事又成了本文也是狼寨的故事。另外,高红生一家的故事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分支,尤其是高红生的命运在那个时代也是非常有代表性的。文章的最后武红霞的儿子崔贵峰与高红生的女儿高莹莹的结合又是新时代的故事。命运是不公的,又是公平的。时代在进步着,而且走上正轨之后的发展不但是人们一直期望的,也是势不可挡的。走过贫穷,走向富裕,顺应时代潮流,让生活更美好,也是这篇小说的主题。一篇有力度有厚度的小说,闪耀着时代的光辉。推荐欣赏。【编辑:快乐永远】【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10721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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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快乐永远        2021-07-19 23:49:55
  多条线索并行,感情色彩分明。妙。
2 楼        文友:一江秋色        2021-07-20 07:40:48
  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跨越大半个世纪,陕北和关中接壤地带悲壮,沧桑的岁月故事。带您回到那个特殊年代,感受一幕幕的命运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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